第两百四十七章 网络成型
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细碎的雪沫子给黑风堡连绵的建筑群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堡内蒸腾的人气与活力，却将这寒意驱散了不少，尤其是那些新建立的“聚灵阵”周围，更是氤氲着肉眼难辨却让人心旷神怡的能量波动，连雪花落下的轨迹都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偏折。
在远离堡主府的一处僻静院落，这里是分配给朝廷“观摩学习团”的临时住所。带队的是两位年轻宗室，一位是安郡王世子杨轩，年约二十，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另一位是康郡王之子杨毅，十七八岁年纪，看起来更沉稳些，但眼神中也难掩好奇与探究。
他们带着十几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勋贵子弟和工部年轻官员，住进这院子已有数日。按照《观摩人员管理暂行规定》，他们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能“观摩”的也只是最外围的工坊、最普通的训练场，以及那些效果打了折扣的“民用版聚灵阵”。
此刻，杨轩正烦躁地在院中踱步，靴子踩在薄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这算哪门子观摩？整天就看些边角料！连那些异人是怎么刻画符文的都不让靠近看！还有那些战争傀儡，就远远看着它们在操场上走来走去，连摸都不让摸一下！”他语气愤懑，对着杨毅抱怨。
杨毅坐在廊下，捧着一杯热茶，看着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平静道：“世子稍安勿躁。能让我们进来，已是那位国师给了天大的面子。你没见孙侍郎他们，连门都进不来吗？既来之，则安之。多看，多听，少问。”
“安之？我怎么安？”杨轩走到杨毅面前，压低声音，“陛下派我们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核心技术吗？可现在呢？连那些异人的边都摸不着！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就像看猴子！”
他想起了昨天试图和一个正在维护“聚灵阵”基座的玩家搭话，结果那玩家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新手村Npc别打扰大佬干活”，就继续埋头捣鼓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符文了，把他气得够呛。
杨毅叹了口气：“那些异人，思维方式与我们迥异，难以常理度之。强求不得。或许，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他们是如何管理如此多的异人和附庸势力的？这套贡献点体系，运作起来竟是如此高效，若能学得一二，对朝廷亦是裨益。”
“学管理？”杨轩嗤笑一声，“我们是来学杀人利器，学强国之术的！学这些商贾般的算计之术有何用？”
两人正说着，忽然，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他们以及院内所有来自帝都的人，都感到周身微微一暖，仿佛浸泡在温水中，连日来舟车劳顿的疲惫和因水土不服带来的些许不适，竟悄然缓解了几分。空气中，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活力”正在缓慢增强。
“这是……”杨毅猛地站起身，惊讶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他修为不高，但感知敏锐。
杨轩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院落角落那个被允许建立的、最小型号的“聚灵阵”，只见那阵基上的符文，正散发着比平日更加莹润的光泽。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数千里外的江南郡、东海之滨、西漠边缘……所有已经建成并投入运行的“经验池”（聚灵阵），无论大小，无论身处何地，其核心符文都同步亮起了微光，以一种玄奥的韵律波动着，将汲取转化的精纯能量，通过那无形的网络，跨越山河，向着北疆黑风堡的方向汇聚。
黑风堡，堡主府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
这里并非赵虎日常修炼的静室，而是整个“经验池”网络的核心枢纽。密室中央，并非什么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符文交织而成的立体光阵在缓缓旋转。光阵的核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混沌色的晶石，它仿佛一个无底洞，正贪婪地吸收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洪流。
赵虎独自一人站在光阵前，负手而立。他不需要像普通修士那样打坐运功，仅仅是站在这里，感受着那磅礴浩瀚的能量通过核心晶石，再反馈到他自身，就是一种极致的修炼。
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沿着那无形的网络蔓延开来。他“看”到了江南水乡萦绕的氤氲水汽化作的经验涓流，“看”到了西漠狂风中裹挟的炽烈能量被聚灵阵捕捉提炼，“看”到了东海波涛下蕴含的深沉灵力被汲取转化……数十万玩家日常活动散逸的能量，数百个大小“经验池”汇聚的天地精华，以及无数附庸势力贡献资源时附带的一丝气运……所有这些，都化作了最精纯的“经验”，成为了他力量的源泉。
真元境五层巅峰的壁垒，在这堪称恐怖的、持续不断的能量灌注下，早已薄如蝉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体内的真元，如同即将溃堤的洪峰，汹涌澎湃，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那层界限。
“网已撒开，”
“鱼已入彀。”
赵虎闭着眼，心中一片清明。
“这汇聚而来的，”
“不仅仅是力量，”
“更是……江山社稷的脉络。”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感知”越来越清晰。这不是神识扫描，而是一种更宏观、更本质的“连接”。通过这张由经验池和玩家构成的网络，他仿佛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数据层面”。
突然，他眉头微动。通过网络反馈的信息流，他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帝国西南与南荒交界的那片原始山林深处，一支编号为“拓荒者柒号”的玩家小队，在探索一处新发现的遗迹时，触发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古老禁制。禁制爆发的能量波动极其诡异，带着一种与当前世界格格不入的“腐朽”与“死寂”气息，瞬间吞噬了三名玩家（等待复活），并将小队队长【地质学家】困在了一个扭曲的空间裂隙边缘，情况危急。
这条信息混杂在海量的数据流中，微不足道，却被面板自动标记为“高优先级异常事件”。
也就在这一刻，那持续冲击瓶颈的真元洪流，仿佛找到了一个最后的突破口。
“咔嚓——”
一声唯有赵虎自己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脆响，那坚固的壁垒终于彻底破碎！
轰！
更加浩瀚、更加精纯的真元如同决堤的银河，从他体内奔涌而出，瞬间贯通四肢百骸，滋养着每一寸血肉、骨骼、经脉。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凝练，周身隐隐有无形的气旋生成，将密室内的尘埃都排斥开来。
真元境六层，水到渠成！
强大的力量感充盈全身，但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投向了西南方向那片原始山林。
“古老的禁制……腐朽死寂的气息……”
他低声自语，新的境界让他对能量的感知更加敏锐，即使隔着万千山水，也能隐约捕捉到那一丝不谐。
“看来，”
“这天下，”
“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心念一动，通过面板直接向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几支高级玩家小队发布了紧急救援任务，并附上了高额贡献点奖励。同时，他也将这条信息以及自己的初步感知，共享给了墨尘。对于这种涉及上古遗迹和异常能量的事件，天机阁或许能有更多的线索。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收敛了周身澎湃的气息，感受着真元境六层带来的全新力量。网络已经成型，它不仅带来了力量的飞速提升，更成为了他感知天下、应对危机的触角。
帝都，观星台。
钦天监监正，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颤巍巍地调整着巨大的浑天仪。突然，他动作一顿，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看向南方天际。在他的感知中，以及浑天仪微弱的示警里，似乎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而陌生的“势”正在北方凝聚，并且与帝国各地的“地脉”产生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联动。同时，在西南极远之地，也有一丝微不可查、却令人极其不安的“晦暗”波动一闪而逝。
“星象紊乱，地脉异动……这，这是……”老监正脸上血色尽褪，喃喃自语，“北方那股‘势’……是那位国师吗？他到底做了什么？还有西南那边……”
他不敢怠慢，立刻取出玉简，准备将这天象异动记录下来，上报皇帝。然而，写下几个字后，他又颓然停下。上报？上报又能如何？朝廷如今，对那位北方的国师，以及这层出不穷的异象，又能有什么办法？
老监正望着灰蒙蒙的飘雪的天空，长长地叹息一声，充满了无力感。
网络已成，潜龙不仅在渊，其触须已然遍布天下。而一些沉睡的、或来自遥远过去的阴影，似乎也正在被这张网扰动，悄然浮现。新的风暴，似乎在雪花飘落之中，已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