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穿白衣服的……‘医生’……!”
阿木颤抖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木屋内暂时缓和的气氛。
“医生?”岩刚的眉头死死拧紧,脸上的刀疤都显得更加狰狞,“什么医生?说清楚点!”他急迫地追问,目光锐利地射向阿木。
阿木被队长的气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忆道:“我哥……他就断断续续说了这几个字……声音很小,很害怕……说完就又昏过去了……‘穿白衣服的’、‘医生’……就这些……”
穿白衣服的医生?在这片混乱的边境之地,医生本就是极其稀少的存在,更别提穿白大褂的了。这个指向,似乎隐隐与楚青天之前在山腹基地看到的那些穿着全封闭白色防护服的身影重叠起来。
是巧合?还是阿旺在极度虚弱和恐惧中,本能地说出了最具威胁性的符号?
岩刚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木屋里烦躁地踱了两步。“妈的!神神叨叨的!坤沙那边确实偶尔会有个把走方郎中,但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穿白衣服的厉害角色!”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神里的疑虑和警惕却丝毫未减。他看向楚青天:“楚兄弟,你怎么看?你们在黑岩镇,听说过这号人物吗?”
楚青天缓缓摇头,心中却波涛汹涌。他几乎可以肯定,阿旺指的绝非普通医生,极大概率就是黑曜石基地里的科研人员,比如那个陈博士!阿旺十年前就见过他们穿白大褂的样子,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但此刻,他没有直接点明黑曜石的存在,那太过惊世骇俗,反而可能让岩刚怀疑他精神是否正常。他选择了一个更迂回的说法:“坤沙背后势力的水很深,或许有些我们不了解的‘专家’在为他服务。阿旺大哥的警告,宁可信其有。”
岩刚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他走到门口,对守卫的士兵低声吩咐了几句,显然是加强营地的警戒,并特别留意是否有可疑的、与“医生”相关的迹象。
安排完后,他回到桌前,目光重新落在那块“黑晶”矿石上,眼神变得凝重而炽热。
“楚兄弟,”他沉声道,“不管那狗屁医生是什么,坤沙和他背后的人,都是我们必须砸碎的骨头!你们带来的消息……很重要!这黑石头,或许就是关键!”
他拿起那块矿石,在手中掂量着,仿佛掂量着复仇的重量。“我们以前只知道坤沙拼命挖矿,以为他是想垄断矿产发财,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勾当!提取能量?他想用来做什么?造更厉害的武器?”
楚青天没有说话。他知道黑曜图的目的绝非制造常规武器那么简单,但那背后的真相太过骇人,现在说出来为时尚早。
“你们先在这里安心住下。”岩刚做出了决定,“阿旺需要治伤,你也需要休息。至于坤沙和这黑石头的事……”他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光芒,“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有了你这消息,我们或许能找到办法,给沙皇那杂碎来个狠的!”
正说着,木屋外传来脚步声。之前那个叫老刀的年纪稍长的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沾血的布条,脸色不太好看。
“队长,阿旺的情况稳定了些,但内伤很重,失血过多,需要抗生素和更好的止血药。我们库存的那点东西,不够用,效果也差。”老刀汇报道,他是营地里的土郎中,处理些皮肉伤还行,面对这种重伤显然力不从心。
岩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药品,尤其是西药,在这深山老林里是比黄金还珍贵的硬通货。他们的补给来源极其有限,大多靠偷袭坤沙的运输队或者用皮毛山货去黑市冒险换取,经常断供。
“妈的!”岩刚骂了一句,“上次搞到的那批药,这么快就没了?”
“上次收获就不多,最近伤员又多……”老刀无奈道。
楚青天默默听着,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老烟枪。那个神秘的独腿老兵,既然能弄到军火,或许也有搞到药品的门路?虽然风险极大,但阿旺的伤势拖不起。
“或许……我有办法能搞到药。”楚青天忽然开口。
岩刚和老刀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你有门路?”岩刚眼中爆出惊喜,但随即又被谨慎取代,“风险大吗?现在坤沙肯定在全境搜捕你们!”
“风险很大。”楚青天坦诚道,“需要找一个非常规的渠道,而且必须我亲自去联系。但阿旺大哥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顿了顿,看向岩刚:“而且,如果我们要对付坤沙,乃至他背后的人,充足的药品和装备必不可少。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建立一个稳定的补给渠道。”
岩刚盯着楚青天看了足足十几秒,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和这个提议的风险与收益。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好!老子信你一次!需要什么支持?人手?武器?”
“不需要太多人,目标太大。”楚青天摇头,“给我一个熟悉附近地形、机灵点的人带路就行。武器……我有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钢锉。
岩刚看了看那根血迹斑斑的钢锉,嘴角抽搐了一下,对老刀道:“去,给楚兄弟拿一把像样的砍刀,再配一把我们最好的手枪,子弹多给点。”他又看向楚青天,“让阿木跟你去!他小子机灵,对黑岩镇外围那片也熟,正好他哥在这,他拼了命也会护着你!”
很快,阿木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听说要去为哥哥找药,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看向楚青天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决绝。
楚青天换上了一套抵抗军提供的、略显宽大的旧军服,将砍刀挎在腰间,那把保养得还不错的老式五四式手枪插在后腰,子弹沉甸甸地压进口袋。他再次变成了那个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状态。
离开前,他去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阿旺。那个饱经磨难的男人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呼吸微弱,但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楚青天默默立了片刻,转身走出医护帐篷。
岩刚在营地门口送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兄弟,活着回来!药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我们还指望你一起干大事呢!”
楚青天点点头,没有多言,带着阿木,迅速隐入了营地外的密林之中,向着黑岩镇方向迂回前进。
他们的目标:找到老烟枪,打通药品渠道。
然而,楚青天心中还有一个更深的念头:老烟枪消息灵通,或许……他也听说过“白衣医生”的传闻?
就在楚青天离开后约莫一个小时。
营地医护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土布衣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进来。他是营地里的杂役,大家都叫他“老实人”老葛,平时负责帮忙照顾伤员,烧火做饭。
他走到阿旺床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水温,准备用棉签蘸水湿润阿旺干裂的嘴唇。
然而,就在他俯身靠近的瞬间,他那双总是低垂着、显得木讷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冰冷而专注的光芒。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阿旺裸露的伤口、呼吸的频率,以及床边桌上老刀留下的、简陋的诊断记录。
他的动作细微而专业,指尖在触碰阿旺额头试探体温时,手法精准地按住了某个特定的血管位置,似乎在默默评估着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又恢复了那副木讷的样子,细心地给阿润了润嘴唇,然后默默退出了帐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照料。
只是,在他离开后,帐篷角落里,一小片极其不起眼的、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某种特殊植物的淡黄色花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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