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你来做什么?”萧珩拧眉。
“母后、母后!”平阳并未理会,直接冲进寝殿,差点儿与端着血水的宫女撞上。
“呕!”看到一大盆红红的血水,平阳胃里翻涌,手脚发软,干呕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公主拉出来!”太后喊道。
红叶和小宫女们忙将公主拉出来,“呕、呕!”
平阳跪坐在地上,连着干呕好几下。
“怎么回事?公主怎么又擅出凤阳阁?”萧珩面如沉水。
红叶一众宫女慌忙跪下,“回陛下,公主惊闻娘娘不好,担忧不已,才…”
“你们呢?公主闯了一次,又闯!当朕的话是耳旁风?”萧珩怒火压都压不住。
“臣等拔刀拦了,公主不管不顾往刀上撞,臣等怕刀伤到公主…”侍卫长及侍卫单膝跪下,不敢抬头,更不敢狡辩。
萧珩再看女儿,小小一只,鞋都没穿,脏兮兮的,衣衫单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平阳!”萧珩抱起女儿,裹进自己的大氅里。
“父皇!救救母后,平阳不能没有母后,呜呜…”平阳趴在父亲肩头,呜呜咽咽的哭着。
再骄纵蛮横,也知道没了母亲庇护,自己就是下一个萧丽华。
从未有过的恐惧爬上心头,拼了命的跑出来,只希望母亲能活下来。
“你母后没事的,会好好的!别怕、别拍!”萧珩抱着娇软的女儿,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
这孩子顽劣归顽劣,气人是真气人,可终归是自己与妻子唯一的孩子。
这会儿可怜兮兮,像个无助的幼兽,萧珩再大的气也气不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公主的寒衣拿来,给穿上啊!”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喝道。
“是!”红叶急忙爬起来,带着人回凤阳阁取东西。
“啊!”寝殿里皇后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欣喜道。
“我看看!”皇后如水里捞出来的,头发湿漉,贴在脸颊上,嘴唇泛白。
稳婆将死婴捧到皇后枕边,“娘娘,是个俊俏小皇子!”
皇后看着没气息的孩子,眼泪不听使唤的流出,抱过孩子亲了又亲,“对不起、对不起!孩子!”
“娘娘节哀!您的身体经不起大悲!”稳婆理解一个母亲此刻的那种悲伤、痛苦。
好久,皇后才将孩子交给稳婆,蒙着被子呜咽。
稳婆默默将死胎装入盆中,让医女端出去。
太医们看着青紫没气息的死胎,不住摇头叹息,五个月大的男婴,面目扭曲,死的很痛苦。
“娘娘,再加把劲儿,肚子里还有残余污秽没下来!老奴给你揉按腹部,将它推出去,您忍着点儿!”稳婆对皇后道。
殿门打开,“回陛下、太后,娘娘产下了!”
“平阳别看!”萧珩用手捂住女儿的眼睛。
看到盆里青紫没一丝气息的男婴,萧珩只觉得心被挖掉一大块,闷痛闷痛的,心空了好大一块。
“阿弥陀佛!”太后看到无缘谋面的嫡孙,痛苦闭上眼,念了一声佛号。
“装入棺椁!送大兴善寺寄存!念经超度!”萧珩忍着难过道。
平阳静静趴在父亲肩头,透过捂的并不严实的指缝,看到一个小小的青紫男婴一动不动。
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弟弟,本该是未来储君,她的倚仗。
如今冷冰冰的躺那儿,不会长大,不会喊她皇姐,更不会被她欺负!
一夜之间,平阳仿佛长大!
突然明白为何母后那么紧张这个孩子,突然明白没了母亲,子女众多的父亲也会将她淡忘!
不知不觉间,眼泪流出,打湿了萧珩的手。
“啊!”寝殿里再次传来皇后的惨叫,疼的差点儿坐起来。
“娘娘忍着点儿!那些污秽不出来,你会高热不止,会要了您的命!”稳婆停下。
好一阵,身体的污秽才清理干净,皇后气息奄奄躺床上,有气无力,似一条濒死的鱼。
刘道成几位太医悬丝诊脉,都叹息摇头,皇后的身体是彻底废了,再无生育的可能。
开了益母草浸膏,促进子宫收缩,消除淤血,消炎、帮助排尿等。
“娘娘不能一直躺着,需要起来慢慢走动,促进淤血尽快排出,一个时辰里需起来排尿!”刘道成叮嘱道。
“是!”冬儿满脸疲惫,手上、手臂上全是皇后抓的、挠的、拧的。
“睡吧、睡吧!”萧珩轻轻拍打着女儿。
平阳趴在肩头,慢慢睡去。
萧珩将她抱到偏殿,她原来的房间安置,轻手轻脚盖好被子出来。
来到皇后寝殿,皇后满脸疲惫,沉沉睡去。
萧珩打量着妻子,脸又尖又瘦,颧骨高耸,面色苍白,如一朵枯萎的花。
“唉!”萧珩抬手,轻轻抚摸着妻子脸颊。
这几个月来的怨气、隔阂消散,只剩下对妻子的怜惜、愧疚。
良久起身,脚步沉重地走了。
皇后紧闭的双眼,流出一行清泪。
“说,是谁把消息透露给公主的?”清宁宫外,萧珩背着手,神情阴冷。
伺候平阳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大家相互看一眼,无人敢应。
“不说是吧?那好,全部杖毙!”萧珩冷冷道。
“陛下饶命!奴婢们什么都没做!奴婢们冤枉!”宫女、内侍们哀嚎。
“那是谁干的?一次次传递消息给公主!说!”萧珩怒喝。
“回、回陛下!是、是红叶姐姐!”有人主动告发。
“红叶?谁是红叶?”萧珩问。
众人默不作声,皆扭头看向红叶。
“你胡说!我哪有!”红叶慌了。
“陛下,奴婢伺候公主五六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是这帮贱婢嫉妒奴婢,污蔑奴婢!”
“陛下,红叶是一等宫女,打理公主一应事务,凤阳阁与外面的联系,也是她接洽。
奴婢等不能踏出凤阳阁半步,外面发生的事情,奴婢等一无所知。
今日公主本已歇息,是红叶进去与公主密语,才有公主夜闯清宁宫!”守在平阳寝殿外的宫女道。
她们才十二三岁,什么都没做,却要陪着红叶一起死,凭什么?
红叶不许她们靠近、讨好公主,私下里待她们又凶又狠,时常体罚,还克扣她们的俸银,早就恨透了她。
“我没有,你个贱婢!胡说什么?陛下,奴婢没有,是她诬陷!”红叶膝行上前,想要抱住皇帝的腿。
“砰!”被皇帝身边的侍卫一脚踢飞。
“杖毙!”萧珩冷冷吐出两个字,“其余从者,杖责二十!”
“陛下,饶命!”红叶顾不得胸口疼痛,拼命磕头求饶。
有内侍上前,去堵红叶的嘴。
“公主、公主救命!”红叶发出凄厉的呼喊。
“父皇!”清宁宫门开,平阳披着斗篷出来。
“平阳!你怎么出来了?”萧珩愕然。
“父皇!”平阳行了一个叩拜大礼,“红叶跟了我多年,求父皇饶她一条命!”
“罢了,杖五十,充入浣衣局!”萧珩看着女儿第一次低头服软,心终究没硬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