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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些是挑选出来的,你看看可行?”议事厅里,春兰带着一群衣着单薄、破破烂烂的汉子进来。

“见过王妃娘娘!”汉子们行礼。

“免礼!”邓虎英打量着这些人。

寒冬腊月,这些人身上补丁摞补丁,打着赤脚,脚上又黑又脏,全是冻疮。

地上冰冷,汉子们不停换脚。

见邓虎英看过来,下意识蜷缩脚趾,生怕惹王妃厌恶,失去活计。

“我雇你们,是跟着商队,去南边很远的地方做买卖,一路行船,甚至去海上,你们怕吗?”邓虎英问。

“不怕!”汉子们不带犹豫,能有口饭吃就不错,有什么可怕的?

“你们走了,家里可还有劳力?”邓虎英又问。

全是妇孺,家里没个男人,很容易被别的流民、乞丐欺负、抢夺。

“有!家中有老父、兄弟!”众人纷纷道。

邓虎英对妇人们很好,每日给熟食,不多,但够一家人活命,都知道主家仁厚。

听闻要招人,家家户户的男子都来了,包括开春想返乡的。

春兰挑选很严格,也给每家希望,一家只要一人。

“好!你们试用期工钱三百文,三个月试用期后,表现好的转正,工钱五百文。”邓虎英道。

“谢娘娘!”汉子们欢喜道。

“春兰,带他们去把合约签了,洗个澡,换上统一服饰,进行训导。

每人预支一个月工钱,明日辰时正,在邓府集合、出发。”邓虎英吩咐道。

“是!“春兰带着大家去倒罩房,那里早已备好热水、寒衣、袜子、棉鞋等。

汉子们没想到大冬天还能洗上热水澡,还有寒衣、棉鞋穿。

心里激动又感激,暗自决心好好干!

穿着崭新的寒衣、棉鞋,梳洗干净的汉子喝着热粥、吃着干馍美味无比。

饿了几个月,终于能敞开了吃。

随后有管事过来训导,下午申时,用过晚膳,每人发三百文、两个干馍归家。

汉子们第一次挺胸抬头走在大街上,衣着整齐、干净,这才像个人样。

加上妇人们带回来的二斤熟羊肉、二十个干馍,流民们提前过了个年。

家里有男人能挣钱了,一家子都有了希望。

“夫君!”杜曼娘抱着孩子,来到大理寺门口,看到贺胜霆带着枷锁被押解出来,泪眼汪汪。

贺胜霆眯着眼,望着灿烂却没啥温度的太阳,黑漆漆的牢里关了一日,眼睛不适应。

待看清曼娘和孩子,心里没半分波澜,默默往前走。

“夫君!“杜曼娘上前,将肩头上的包袱挂到他脖颈上。

逗着怀里的孩子,“骁儿,你爹爹要走了,快让你爹爹看看!”

两个多月的孩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爹爹,“呀呀…”

“谢谢!”贺胜霆淡淡道,“回吧,趁年轻,找个人嫁了!别等我!”

“夫君,除了你,我还能嫁给谁?”杜曼娘望着贺胜霆的背影哭道。

她后悔啊,她也想重新嫁个好人,可带着孩子、做过外室的她,能嫁到什么好人?

不是老鳏夫、就是老光棍,再不就是做妾室或外室!

贺胜霆脚步顿了顿,“这辈子是我亏欠了你!下辈子,咱们别再见!”

远处,柳三儿、李颦儿、潘巧儿、王盼盼带着孩子,静静给看着他。

这个曾经风光、让她们锦衣玉食的男人,此刻形容狼狈,除夕日,都要被押解上路。

“快,给你爹磕个头!”柳三儿抹着泪,摁着俩孩子跪下,遥遥磕了个头。

其他几个孩子,也默默给父亲磕头。

“回吧!别等我!”贺胜霆看着这些女人和孩子,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浮华梦!梦醒了,一无所有!

目光望向远处,全是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

自己在望什么呢?明知道不可能出现,还是忍不住期盼!

呵!贺胜霆自嘲,都这样了,为何自己还抱着幻想?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狠心人!

“儿啊!”贺老婆子抹着泪,“保重,娘等你回来!”

“娘!儿子不孝!”贺胜霆跪下,冲母亲磕了三个头。

“将军、将军!”鲍起几人赶来。

“你们来做什么?不怕被连累!”贺胜霆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有啥可连累的?都赋闲在家了!”鲍起苦笑。

“抱歉,跟了我十年,到头来一场空!”贺胜霆歉疚道。

“将军说的什么话,没有将军,兴许我们早就埋骨定边河!

将军这是去北境哪里?小的们随后便到。”鲍起问道。

“我也不清楚,此次押解到延州,随粮草押运前往北境。”贺胜霆道。

“行,将军且慢走,我等明后日就来!”鲍起握着贺胜霆的手坚定道。

“诸位心意领了,好好在家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

我已是白丁,庇护不了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去送死!”贺胜霆婉拒。

自己去了,不过是充军的囚犯,上战场打头阵、送死的。

鲍起他们虽失意,但在长安日子还是能过下来。

“将军说的什么话?当年咱们一起喝酒,曾歃血为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去北境,怎少得了哥几个?”鲍起眼眶泛红。

“贺某生平,做过不少荒唐事、错事,最不后悔的,便是结识你们这帮兄弟!”贺胜霆感动道。

走出长安城许久,贺胜霆回头望。

巍峨高耸的城墙,一如十年前他初来时,一眼望不到头。

时常从北大营骑马归家,威风凛凛穿过城门,多少人羡慕、敬仰!

如今,灰头土脸离开!此去一别,怕是再回不来!

高高的城墙上,邓虎英静静伫立,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远处。

“小姐,该回去了!城墙上风大,当心着凉!”春兰轻声道。

“嗯!”邓虎英拂去心中的惆怅、惋惜,默默下了城墙。

“阿英!”萧策等候多时,“冷不冷?”

扶着妻子上马车,将冰冷的手捂进怀里,“怎么这么冷?”

“是有些冷!”邓虎英窝进丈夫怀里,“北境还没消息回来?”

“三道抽调兵力,还要粮草运送,都需要时间,大概还得再等些日子!”萧策回道。

“此去北境,不知他有没有命活下来!我是不是太过了?”邓虎英问。

“留他一条命去北境博前程,那是你心慈手软!换别的人,当场就杖毙了他!

他若有命归来,该向你叩谢再造之恩!

打仗固然会死,以他的能耐,翻身的机会不是没有!”萧策揽着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