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交流情报去了,那我们干嘛?”弥莫撒抱着白絮,问德克萨斯。
背后飘着一团黑雾,上面托着袋子。
德克萨斯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歪头,“我也去?”
“不要。”弥莫撒拒绝。
德克萨斯眼里含着笑意,看得弥莫撒下意识偏过脑袋。
这下德克萨斯眼里笑意又带上一些促狭。
她向前一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弥莫撒怀里白絮软乎乎的脸蛋。
白絮正含着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被戳了也只是眨巴着红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德克萨斯,尾巴尖儿在弥莫撒臂弯里小幅度地晃了晃。
她对德克萨斯和弥莫撒的接触都不抗拒。
可能是因为德克萨斯和弥莫撒把她捞出来的。
德克萨斯看着弥莫撒。
其实弥莫撒一开始没有闲心去管白絮,她是知道的。
因为弥莫撒一开始是想要杀死白絮的。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闲心?
毕竟让白絮少了几分痛苦。
她没有问弥莫撒为什么要杀死白絮。
但弥莫撒先给她解释了。
“她本身也会死。”
弥莫撒是这样回答的。
是什么时候让弥莫撒改变想法的呢?
德克萨斯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最后那一刻。
因为弥莫撒停顿了很久。
那柄源石剑并没有落下。
前面的动作都很利落。
“为什么?”德克萨斯问道。
她认识弥莫撒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
从借宿在萨卢佐家族那会儿开始,她就认识弥莫撒了。
从陪练指导,到帮助她离开叙拉古,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迟疑过什么。
但这件事上,弥莫撒的做法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很好奇,为什么。
“嗯?”弥莫撒愣神,他随即明白德克萨斯在问什么,轻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吗?”
弥莫撒认真地思考着,目光落在怀中已然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白絮身上。
小家伙累了,红瞳半阖着,含着棒棒糖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气息。
德克萨斯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阳光透过企鹅物流驻地略高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她的发梢染上一点暖金,也柔和了她素来清冷的侧脸线条。
她看着弥莫撒,看着他罕见地陷入沉思的模样,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空气里只剩下白絮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罗德岛干员和能天使交接情报时压低了的讨论声。
实际上,企鹅物流的隔音效果很好。
小家伙最后还是睡着了。
“你觉得,这是这个小家伙的真实性格吗?”
弥莫撒轻声问道。
弥莫撒的视线没有离开白絮安睡的侧脸,但话却是对着德克萨斯说的。
“看来并不是。”
“不……其实,这应该是她本该有的性格。”弥莫撒既摇头又点头。
白絮的身上,缓缓浮现出一团黑雾,只是黑雾末端又分裂出七股。
“这是……?”
“这是欲望。是它们的混合体。它可以放大内心深处最真实、最原始的情感或渴求,剥离后天形成的麻木与伪装。”
弥莫撒解释着。
“你问我为什么……我想,是麻木。”
“麻木?”
“在废墟的时候,是我去处理的她,你只是再远处看着,直到我最后没有落下,你才过来的。你没有看见当时的她。
“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只是空洞地半睁着她的眼睛。”
“空洞……吗?”德克萨斯呢喃着。
“没有求救,没有痛苦,没有恐惧,甚至连绝望都没有……只有麻木。
“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如此。
“这个世界是个悲剧的导演,它很喜欢看到一个角色的结局出现不属于这个角色的特质。如果说,那就是这个小家伙的结局,那么,在这之前,在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前,她是否也拥有过?”
弥莫撒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白絮睡得更踏实一些。
小家伙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如果没有,那么,这是不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底色?
“纯粹的苦痛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既然纯粹,就不存在苦痛。所谓的负面与正面,所谓的黑与白,所谓的绝望与希望……都是依靠对比而存在。
“既然底色有缺陷,那就让我来补上吧。
“我来给她希望,让她明白这个世界的美好。
“如果她再一次失去,那么我是这个世界的帮凶,是我亲手将她高高举起,再摔下去。可,如果没有呢?如果……她会有个好的结果呢?”
“这样吗。”
“嗯,所以我选择放大她内心的表现。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无论再怎么伤害,都不会失去最本源的情感。
“麻木,只是习惯的外壳。既然选择让她看见阳光,那为什么不加快这个进程?”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
弥莫撒看着德克萨斯,“我也见过与她相似的眼神。那是在叙拉古。”
德克萨斯一怔。
她明白说的是谁。
她自己。
“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虽然不一样,但,至少有一个可以借鉴的案例。”弥莫撒笑着说。
“……哼。”德克萨斯莞尔,“那么,希望你能够成功。”
“嗯嗯。我们先去罗德岛分部处理好这个小家伙吧。”
“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快了。
……
两个小时后。
“拜拜咯。小鱼儿,”能天使半个身子探出门框,红发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她笑嘻嘻地大幅度摆手,“下次记得带点墨水给我玩嘛。”
“有空再说。下次见。”沧竹伸了个懒腰。
“嗯嗯,下次见!一路顺风!”
罗德岛龙门分部的小队,在沧竹的带领下,正沿着规划好的路线低调撤离企鹅物流的街区。
沧竹很高兴,“今天的情报交流就结束啦。”
情报顺利交接完毕,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
沧竹心里想着回去后给白絮调配些温和的疗伤墨水……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几瓶能天使没有搜刮走的普通墨水。
按常理来说,如果一件事进行得很顺利,那一定有另一件事进行得不顺利。
比如,这个时候的撤退。
“噌——”
冰冷的剑锋带着金属摩擦声,精准而优雅地贴上了一名黎博利干员脆弱的脖颈。
年轻的干员瞬间僵住,脸色煞白,冷汗沿着额角滑落,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剑刃上那冰冷的金属气息。
毕竟,零帧起手和超长前摇都挺令人害怕的。
那是一个修长而优雅的身影,是一个白毛鲁珀。
“打扰了,诸位罗德岛的先生女士们。冒昧拦路,实在失礼。不过,能否请你们告诉我……”语气礼貌优雅,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明显是领队的沧竹身上,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德克萨斯,是否在你们罗德岛的分部做客呢?或者说,加入了你们罗德岛呢?”
“拉普兰德?”沧竹愕然,第一时间拦住了其他干员,“你怎么在这里?”
沧竹以前去过叙拉古,那个时候拉普兰德还没有脱离萨卢佐家族,两人也认识。
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在场干员的好奇。
“我在哪里都不奇怪吧?”拉普兰德笑着,开着玩笑,“当然,在男厕所不会看见我。不过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这并不好笑。”沧竹无奈地叹了口气,“德克萨斯小姐在罗德岛。把剑放下吧。”
“哦,好的。”拉普兰德从善如流,从人家脖子上放下剑,还很有礼貌地对着那名干员说,“啊,吓到你了了吗?抱歉。”
沧竹扶住那名黎博利,看了一下脖子,并没有伤痕。
“你想干嘛?”沧竹有些警惕。
“对我这么警惕吗?”拉普兰德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吗?还没有叙旧,就如此作态下逐客令了?”
“……你要是刚刚没有威胁我的人就不会这样了。”
“哦——既然如此,我下次注意,我会温和一点的。”拉普兰德点头。
沧竹眼皮一跳,“你还想有下次?”
他可太了解这位大小姐的性格了,有些事情答应得很好但绝对不会照办。
沧竹忍不住从上到下看了一眼拉普兰德。
果然,病情加重了。
“我嘛,想加入罗德岛,可以吗,小鱼儿?”
“……明明都这么喊,但为什么只要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就有种谜一样的割裂感啊。”沧竹吐槽道。
“这说明你觉得我很不一般啊。”拉普兰德笑嘻嘻的。
“为什么又想加入罗德岛?”
小疯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德克萨斯在。”
“……果然,这个回答很有你的特点。”沧竹忍不住吐槽道。
“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