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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那番裹挟着冰冷占有欲的警告,如同在程微意(Kestrel)与世界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却膈应的屏障。训练场上的阳光依旧炽烈,汗水依旧咸涩,但每一次与男性队友必要的战术配合、每一次肢体不可避免的靠近,都仿佛被置于放大镜下,伴随着那道如影随形、冰冷而专注的注视。程微意强迫自己忽略这种令人窒息的被监控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更加严苛的自我锤炼中,动作愈发精准利落,神情愈发冷硬淡漠,仿佛一尊逐渐失去人类温度的战争机器。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破土,便再难扼杀。那道冰层的裂隙,不仅泄露了岩浆的灼热,也让程微意原本坚定的心湖,泛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愤怒与荒谬感褪去后,留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扰人的……认知。那个立于神坛、冷酷无情的男人,会因为她而失控。这个事实,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楔入她的思维,带来隐秘的刺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扭曲的悸动。

基地的筛选依旧在无声而残酷地进行。这天夜里,突如其来的紧急集合哨划破了沉睡的营地。没有预告,没有理由,所有“惊蛰”学员被要求在全副武装、佩戴微光夜视仪的情况下,五分钟内集结完毕。

夜色浓稠如墨,只有基地几盏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交叉扫过,映照出学员们快速移动、沉默肃杀的身影。程微意利落地整理好装备,将那份因陆沉而起的纷乱心绪死死压在心底,眼神在夜视仪幽绿的光芒下,冷静得如同极地寒冰。

陆沉站在队列前方,一身与其他学员无异的作战服,脸上涂抹着油彩,融入夜色,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夜行动物。他没有进行任何动员,只是冰冷地扫视一圈,确认人员到齐后,吐出两个字:“出发。”

车队在夜色中无声疾驰,车窗被完全遮蔽,隔绝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程微意靠在颠簸的车厢内,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夜间紧急拉练并不罕见,但结合近期愈发紧张的筛选氛围,她直觉这次夜训绝不会简单。

果然,当车辆停下,他们被投入一片完全陌生、地形极其复杂的丘陵地域时,终端接收到的任务简报,证实了她的猜测。

【任务代号:“夜魇”。】

【目标:在黎明前,穿越代号“鬼见愁”的丘陵地带,抵达坐标点xxx.xxx的集结点。】

【限制:全程无线电静默;遭遇“敌方”巡逻队(由教官扮演),需规避或无声解决,一旦暴露,任务难度倍增;环境威胁(包括但不限于毒虫、沼泽、陷阱)自行应对。】

【备注:这是一场关于隐匿、生存与意志的考核。】

“鬼见愁”,光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夜色下的丘陵,黑影幢幢,怪石嶙峋,茂密的灌木丛在夜风中发出沙沙声响,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小队迅速散开,借助夜视仪和“潜龙”系统的增强感知,如同鬼魅般没入黑暗。程微意作为尖兵,行进在最前方,她的脚步轻得像猫,每一次落地都经过精心选择,避开松动的碎石和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动,眼睛透过幽绿的视野,扫描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地形。

然而,“鬼见愁”的残酷远超想象。这里的地形仿佛被恶意扭曲过,看似平坦的草丛下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坚实的岩石可能一触即塌。他们不止一次遭遇了模拟的“敌方”巡逻队,那些由经验丰富的教官扮演的“敌人”,行动诡秘,配合默契,好几次都差点将他们逼入绝境。

在一次试图绕过一处悬崖下的巡逻队时,程微意选择了一条极其狭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缝。岩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指尖紧扣着湿冷的岩石,全身肌肉紧绷。

就在她即将通过最狭窄处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细微的碎石滚落声!她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只见一块不小的岩石正朝着她当头砸落!

避无可避!

电光石火间,程微意只能尽量缩紧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

“砰!”

岩石重重地砸在她的左臂和肩胛处,发出一声闷响!即使有“潜龙”作战服的缓冲,一股剧痛仍瞬间窜遍半身,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脚下的苔藓也因此一滑,身体失控地向后仰去!

“Kestrel!”紧随其后的齐恒(磐石)低呼一声,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因为岩缝狭窄而鞭长莫及!

千钧一发之际,程微意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右脚猛地蹬住侧面一块凸起的石头,左手五指如同铁钩般死死抠进岩壁的缝隙,硬生生止住了坠势!整个人悬在半空,剧烈地喘息着,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几乎失去知觉。

“你怎么样?”齐恒焦急地低声问道,后面的队员也紧张地停下了脚步。

“……没事。”程微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她尝试活动了一下左臂,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肯定是伤到骨头了,至少也是严重的骨裂。

“必须后撤!你需要治疗!”张浩(回春)在后面急切地说道。

程微意摇了摇头,声音因疼痛而带着颤抖:“不行……后撤会暴露,任务就失败了。”她看了一眼幽深的前方,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巡逻队脚步声,“你们先走,我……我能跟上。”

“胡闹!”齐恒低吼,“你这样怎么跟?!”

就在这时,程微意的个人终端,忽然接收到了一条断断续续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信息。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坐标,和两个字:

【避险。】

坐标指向岩缝下方不远处,一个被藤蔓遮掩的、极其隐蔽的小型洞穴。

程微意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坐标……发送时机……是他!陆沉!他一直都在!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着她在岩缝中艰难前行,看着她被落石砸中,看着她在生死边缘挣扎……然后,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再次递来了唯一的生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感激?是屈辱?还是对他这种无处不在的掌控感到愤怒?

她没有时间细想。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我的!”程微意咬牙,对队友们说道,“下面有个洞穴,坐标我发给你们。你们先隐蔽,我……我稍后就到。”

齐恒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又看了看终端上那个突兀的坐标,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等你!保持静默!”

小队成员迅速而无声地向下方的洞穴转移。

程微意独自悬在岩壁上,忍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和双腿,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向下挪动。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处,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汗水混合着血水(可能是内部出血)浸湿了她的作战服内衬。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终于挪到了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拨开藤蔓,里面是一个仅能容纳三四人的狭小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凉意。

小队成员都在里面,看到她进来,立刻上前搀扶。张浩迅速检查她的伤势,脸色凝重:“左臂疑似骨裂,肩胛严重挫伤。必须固定,不能再移动了。”

程微意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虚弱地点了点头。疼痛和失血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洞穴内一片死寂,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巡逻队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幽绿的夜视仪光芒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后怕。

程微意闭上眼,感受着左臂被张浩用急救包里的材料小心固定带来的刺痛。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那条只有坐标和“避险”二字的信息。

他为什么这么做?

在明知道这会再次暴露他过度关注的情况下,依然出手?

是为了保证任务的继续?还是……仅仅因为她?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洞穴入口的藤蔓,似乎被极轻地拨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武器。

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洞穴。他动作轻灵得如同没有重量,仿佛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即使脸上涂抹着油彩,即使融入夜色,程微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陆沉。

他竟然……亲自来了这个临时的避险点!

洞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队员们惊愕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总教官,不知所措。

陆沉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靠在洞壁、脸色苍白、左臂被固定着的程微意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迅速扫过她染血的肩部和痛苦隐忍的神情。

他的下颌线,在幽绿的光线下,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但他没有立刻走向她,而是先扫视了一圈洞穴内的其他队员,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情况?”

齐恒立刻简要汇报了遭遇落石和程微意受伤的经过。

陆沉默默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齐恒说完,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程微意,脚步沉稳地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距离近得程微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夜露、硝烟和冷冽气息的味道。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并非触碰她的伤处,而是极其迅速地检查了一下张浩做的固定是否牢固,动作专业而冷静。

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程微意的手臂皮肤,那触感冰凉,却仿佛带着电流,让她受伤的肌肉都微微痉挛了一下。

检查完毕,他收回手,目光沉沉地看向程微意因疼痛而汗湿的脸,语气依旧是那种冰冷的陈述,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么:

“伤势需要处理。任务暂停。”

程微意猛地睁开眼,看向他:“不!我能坚持!”

陆沉看着她眼中倔强的火焰,眸色深了深。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只是从自己腿侧的战术包里,取出了一个比标准配给更小、标识着特殊符号的注射器。

“镇痛,消炎。”他言简意赅地将注射器递给旁边的张浩,“用量减半。”

张浩愣了一下,接过注射器,看了一眼上面的标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敢多问,立刻准备给程微意注射。

程微意看着陆沉。他就蹲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洞穴里投下沉重的阴影。油彩掩盖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清晰地映出她苍白狼狈的样子,和那深处无论如何也不肯熄灭的坚持。

他看到了她的脆弱,也看到了她的不屈。

两人在幽暗的光线下无声对视。洞穴里只剩下张浩准备药物的细微声响和其他队员压抑的呼吸声。

注射带来的冰凉感顺着血管蔓延,稍稍缓解了那蚀骨的疼痛。程微意看着陆沉,看着这个一次次将她逼入绝境,又一次次在她最危险时刻递出生路的男人。

冰层之下,并非只有灼人的岩浆。

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在意”的微光。

这微光,比岩浆更让她感到心悸和……迷茫。

陆沉站起身,不再看她,对全体队员冷声道:“在此隐蔽,等待进一步指令。保持绝对静默。”

说完,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洞穴入口的藤蔓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程微意靠在洞壁上,感受着药物带来的轻微麻痹和左臂依旧清晰的痛楚,缓缓闭上了眼睛。

指尖,却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刚才被他指尖擦过的皮肤。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冰山的,冰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