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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的脚步落在模拟城区粗粝的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音。他的身形在断壁残垣间时隐时现,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利用着阴影和障碍物的遮蔽,仿佛他本人就是这片环境的一部分,是流动的空气,是沉默的石头。

程微意跟在他身后,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她强迫自己忽略左肩深处那隐隐的、如同生锈齿轮摩擦般的钝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模仿陆沉的节奏、观察环境、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上。

空气中的尘埃在从建筑缝隙透下的光柱中飞舞,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小组队员不慎触发警报的尖锐鸣响——那是失败的信号。每一次鸣响都让程微意的心脏紧缩一下,提醒着她此刻任务的艰巨和身边这个男人不容置疑的标准。

陆沉没有任何指导性的言语,他只是行动,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示着何为“极限潜行”。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冗余,每一次停顿,每一次转向,都蕴含着对环境和潜在威胁的精确计算。程微意努力跟上,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他选择路径的原因:避开那个角度可能存在的红外交叉,利用破损风管持续的背景噪音掩盖脚步声,在巡逻哨(模拟的)视线交错的刹那快速通过开阔地……

这不仅仅是对体力和技巧的考验,更是对洞察力、耐心和瞬间判断力的极致打磨。她感觉自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汲取着从陆沉身上散发出的、冰冷而实用的战场智慧。

进入一栋半坍塌的楼房内部,光线骤然暗淡。陆沉抬起右手,握拳,示意停止。程微意立刻刹住脚步,屏住呼吸,将自己紧紧贴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墙体阴影里。

外面,模拟巡逻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低沉的、模拟通讯的电流杂音。陆沉侧头,耳朵微动,似乎在分辨声音的细节和方位。他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眼神锐利如鹰。

程微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斜上方一处不起眼的承重柱顶端,那里有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微型广角镜头,正缓缓地左右转动。它的覆盖范围,正好囊括了他们前方的必经之路。

等待。时间在寂静中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的擂动。左肩的隐痛在这种极致的静止和紧张中变得愈发清晰,像一根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她的神经。她偷偷活动了一下左手指尖,试图缓解那僵滞感,生怕细微的肌肉颤动都会暴露位置。

陆沉的视线从镜头移开,极快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她因强忍不适而略微紧绷的嘴角和额角细密的汗珠。

他没有表示,只是在那巡逻哨脚步声略一停顿,似乎有所察觉的瞬间,用极低的气音吐出两个字:“左侧,通风口。”

程微意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被炸开一半的通风管道,黑黢黢的洞口,边缘参差不齐,通往建筑深处。那不是预设的路径,甚至可能存在未知的风险。

但陆沉已经动了。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那个洞口,身体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蜷缩,率先钻了进去,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

没有犹豫的时间。程微意一咬牙,紧跟而上。洞口狭窄,她必须最大限度地收缩身体,左臂在支撑和移动时不可避免地承重,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眼前几乎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脱口而出的闷哼咽了回去,依靠右臂和腰腹的核心力量,艰难地将自己拖入了黑暗的管道中。

管道内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气味,空间逼仄,只能匍匐前进。陆沉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他的动作依旧稳定,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在极缓极轻的频率。程微意努力调整着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模仿着他的节奏。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觉到灰尘吸入鼻腔的痒意,也能……清晰地听到前方陆沉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那声音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她,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中,成为她唯一可以依循的方向。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光。陆沉再次停下,示意她靠近。管道在这里有一个向上的弯折,微光是从上方一个破损的栅格处透下来的。

陆沉透过栅格的缝隙观察了片刻,然后回头,在极近的距离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快速说道:“上方,临时指挥所。目标情报在左侧第三张作战终端,密码破译器已植入,三十秒内获取,原路返回。出口在九点钟方向,十五米外断墙后。”

他的话语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仿佛笃定她一定能理解并执行。那冰冷的气息拂过程微意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明白。”程微意压下心中的波澜,同样用气音回应。

陆沉点了点头,双手托住上方的栅格,肌肉微微绷紧,以一种控制到毫米的力度,悄无声息地将那看似牢固的栅格卸了下来,没有发出丝毫金属摩擦的声响。

他让开位置,示意程微意上去。

这是将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了她,也是对她能力的最后一次检验。

程微意深吸一口气,将左臂的疼痛彻底抛诸脑后。她借助陆沉提供的稳定支撑,灵巧地从洞口探出身。这是一个堆放杂物的隔层,下方就是模拟的敌军临时指挥所,几个穿着蓝色标识服的“敌人”正在交谈,背对着她这个方向。

她如同狸猫般落地,几乎没有声息。目光迅速锁定左侧第三张作战终端,屏幕亮着,上面跳动着加密的数据流。她快步上前,将腕式战术终端与接口连接,屏幕上立刻开始倒计时——二十九、二十八……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也能听到下面“敌人”的交谈声。

“……A区清理完毕,未发现渗透迹象。”

“红外网格密度加大,我不信他们能飞过来……”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二十秒、十五秒、十秒……

就在数据下载进度条即将达到百分之百的瞬间,下方一个原本背对着她的“蓝军”人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转过头,视线朝着隔层这边扫来!

程微意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千钧一发之际,下方指挥所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谁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转头的“蓝军”立刻被入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皱眉喝道:“怎么回事?!”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程微意腕式终端轻轻一震——下载完成!她迅速拔出连接线,身体向后一缩,如同滑溜的游鱼,重新钻回了通风管道口。

陆沉已经将栅格恢复了原状,只留下一个仅供她通过的缝隙。在她钻入的瞬间,他单手托住她的腰侧,助她平稳落地,另一只手则迅速而无声地将栅格彻底复位。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管道内重回黑暗。程微意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左肩因为最后的爆发性动作,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痛感。

陆沉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等在旁边。直到她的呼吸稍微平复,他才率先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匍匐返回。

回程的路似乎顺畅了许多。当两人从那个狭窄的通风口重新钻出,回到那栋半坍塌楼房的阴影里时,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五分多钟。

“情报已获取。”程微意压低声音汇报,将腕式终端展示给陆沉。

陆沉只是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确认信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掠过她因汗水和灰尘显得有些狼狈的脸颊,最后落在她下意识微微蜷缩的左肩上。

“走。”他没有多余的话,率先向着指定的出口——九点钟方向的断墙潜行而去。

最终,两人在时限内,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安全区域,全程未被任何监控设备捕捉到有效信号。

当其他小组或多或少触发了警报,带着或沮丧或庆幸的表情陆续返回时,程微意和陆沉这一组的“完美潜行”显得格外突出。

负责记录数据的教官看向陆沉,眼中带着询问。陆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程微意执行,过程符合要求。”

没有褒奖,只是陈述事实。但这句“符合要求”从陆沉口中说出,已经是对她能力的最大认可。

训练结束后,队伍解散休息。程微意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尤其是左肩,那持续的隐痛已经变成了明确的酸痛,每一次活动都牵扯着神经。

她走到休息区,拿起水壶,拧盖子的动作都因为左臂的乏力而显得有些笨拙。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默不作声地拿过了她手中的水壶,轻松地拧开,然后递还给她。

程微意一愣,抬头,对上陆沉平静无波的眼睛。

“谢谢……教官。”她接过水壶,手指不可避免地与他有了一瞬间的触碰。他的指尖带着训练后的微凉,却让她感觉被烫了一下。

陆沉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在她左肩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肌肉过度代偿,乳酸堆积。”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调子,“晚上用活血药油揉开,否则明天会更严重。”

他说的是左肩的状况,精准得像个人形医疗诊断仪。但这看似冰冷的提醒背后,却是一种超越了教官职责的、极其隐晦的关切。他注意到了,注意到了她全程的隐忍,注意到了她此刻的不适。

程微意握着水壶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他看穿的些微窘迫,有得到这罕见“关怀”的细微悸动,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的暖意,尽管这暖意包裹在坚冰之下。

“是,教官。”她低声应道。

陆沉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教官集中的区域。他挺拔的背影在训练场的尘埃与光晕中,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冷硬。

程微意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簇被他一个动作、一句话点燃的,微小却执拗的火苗。

她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哥哥的警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身体的旧伤是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而陆沉,依旧是那个冰冷严苛、难以捉摸的教官。

但经历了刚才那场在呼吸之间游走的潜行,经历了黑暗中那无声的引领和最后那拧开水壶的瞬间,她更加确定,自己绝不会轻易放弃。她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仅要留下足迹,更要磨砺出属于自己的、无可替代的锋芒。

然而,程微意并不知道,在她全力以赴应对训练和那个冷漠教官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军区大院,程北辰放下加密通讯器,眉头紧锁。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利刃”预备队近期训练伤亡率的内部参考数据,以及一份……陆沉过去在某次边境联合行动中,其指挥决策导致一名背景相似的年轻军官重伤退役的、语焉不详的旧报告摘要。

阴影,并非只存在于训练场的模拟城区。有些束缚,来自更深远的地方,正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