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阁？”
平平淡淡仨字儿，跟问“今儿吃啥”似的。
可听在莫问耳朵里，那简直比九幽魔音还瘆人！轰隆一下，他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万口炸炉，震得他神魂颠倒，眼前发黑，腿肚子转筋，差点一个踉跄直接给跪了！那股子一闪而过的威压，虽然就一丢丢，可就像蚂蚁抬头看见了整个天塌下来，萤火虫瞅见了太阳爆炸！深！不！可！测！这位爷…不！这位祖宗！绝对是披着人皮的远古凶兽！
“噗通！”
墙角的老魔，本来缩得就剩一撮黑烟了，被这仨字儿带起的无形气浪一冲，魂体“哧溜”一下彻底摊平了，像块被拍扁的黑芝麻饼，死死糊在墙缝最深处，连哆嗦都不敢哆嗦一下。大佬…您悠着点问话啊！小魔我魂薄，不经吓！
“吼嗷？” 铜山巨大的骸骨脑袋歪了歪，暗金色的魂火里全是懵圈。主人就问个名字，门口那“标枪”咋跟被雷劈了似的？抖啥？它巨大的骨爪无意识地挠了挠地面，带起几块碎石。不过主人问完话了！是不是…该轮到喝汤…呃，汤好像没了？它巨大的眼窝有点委屈地瞥了一眼那个空荡荡、但还飘着的赤红晶碗。碗还在！舔舔碗底也行啊！
被定格的苏清雪，心脏也跟着那仨字儿狠狠一抽。她离得近，虽然没直接感受威压，但莫问那瞬间惨白如鬼、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化神巅峰！天工阁的外事行走！跺跺脚南域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被林天随口一问，就吓成了这副德行？她看着林天那依旧没啥表情的侧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魔鬼…到底有多恐怖？！
莫问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喘气都费劲。他拼命调动全身灵力，才勉强压下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的冲动。后背的冷汗“唰”一下就湿透了内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他强迫自己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声音干涩发紧，带着自己都嫌弃的颤音：
“是…是是！回…回前辈的话！晚辈…晚辈莫问，正是…正是天工阁的一名小小外事行走！今日…今日莽撞前来，惊扰了前辈雅兴…实在是…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前辈…海…海涵！” 他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什么化神巅峰的骄傲，什么天工阁的体面，在眼前这位爷面前，那都是个屁！保命要紧！
他一边说，眼角的余光还忍不住往破桌子上那个空荡荡的赤红晶碗瞟。碗啊！宝贝碗啊！那点汤底子被这位爷当糖豆嗑了，可这碗…这碗能盛装帝焱本源而丝毫无损，本身就是无价之宝！要是…要是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林天像是没看见莫问的狼狈，也没听见他那些磕磕巴巴的告罪。他问完那仨字儿，目光就随意地扫过莫问那张惨白的脸，然后…轻飘飘地移开了。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门口杵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确认完了，就失去了兴趣。他慢悠悠地伸出手指，对着悬浮的赤红晶碗，屈指…
又弹了一下。
铛！
又是一声清脆的、玉石相击般的轻响。
这一次，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空灵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死寂的废墟里悠悠回荡。
随着这声轻响…
嗡！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晶碗内部，碗底中心的位置，极其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不是赤金色。
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
暖！白！色！
这光点只有针尖大小，光芒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亮起的瞬间，一股比之前那些生命涟漪更加纯粹、更加浩瀚、更加难以言喻的…“生机”！
不是草木生长的生机。
更像是…开天辟地之初，万物萌发的…那第一缕生机本源的气息！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那股本质上的“高”，让在场的所有生灵（除了林天），灵魂深处都本能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沙漠旅人看见了绿洲，寒冬冻僵的人感受到了第一缕春风！纯粹！干净！至高！
“嘶——！” 莫问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针尖大的暖白光点！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这…这这这！帝焱本源被炼化吸收后…碗里竟然…竟然还残留着一丝…一丝…造化源气？！传说中只有开天圣物或者某些混沌奇珍才能孕育的…无上生机本源？！这碗…这碗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狠狠踩在地上摩擦了一万遍！呼吸都停滞了！
“吼？！” 铜山巨大的骸骨身躯猛地一震！暗金色的魂火“轰”地一下暴涨！几乎要冲出眼眶！它巨大的骨爪死死抓住地面，巨大的尾巴疯狂地左右甩动，带起一片烟尘！香！太香了！比刚才那赤金光点还要香一万倍！是灵魂深处最最渴望的东西！它巨大的鼻孔疯狂抽动，魂火死死锁住那暖白光点，喉咙里发出渴望至极的“呜呜”低吼！主人！这个！铜山要这个！
“嗬…嗬嗬…” 墙角的老魔，那摊黑芝麻饼剧烈地蠕动起来，凝聚出一张极度扭曲、写满了“想要！想要！想要！”的鬼脸，口水（魂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造化源气！传说中的东西！哪怕只有一丝丝，也足够他这残魂发生翻天覆地的蜕变！重铸魔躯都不是梦！大佬！赏口汤…不！赏口碗底吸吸也行啊！
苏清雪距离最近，那股微弱却至高无上的生机气息拂过她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停滞多年的金丹后期修为，竟然又…松动了一丝！连带着之前被强化的肉身和识海，都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渴望！这…这又是什么？！那碗底…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天动地的秘密？！她看着那暖白光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渴望，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这些机缘，近在咫尺，却与她无关。
林天似乎对那暖白光点没啥兴趣。他弹完碗，看着那点微光亮起，脸上依旧没啥波动。好像就是随手拨弄了一下，看看碗还有没有响动。确认碗还“活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然后…他慢悠悠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提了起来！
莫问腰弯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
铜山巨大的尾巴瞬间僵住，眼巴巴看着。
老魔的黑烟“嗖”地缩回墙缝。
苏清雪屏住了呼吸。
林天没看任何人。他随手一招，那个悬浮的赤红晶碗，“嗖”地一下飞到他手里。他掂了掂，跟掂量个普通饭碗差不多。然后…手腕一翻…
碗，没了。
不知道被他收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莫问：“……” 心碎了一地！我的造化源气！我的无上宝碗！没了！就这么没了！
铜山：“吼呜…” 巨大的脑袋耷拉下来，魂火都黯淡了几分，充满了失落。好吃的…飞了…
老魔：魂体一阵波动，差点当场哭出来（如果魂体能哭的话）。大佬…您收碗的动作…能不能温柔点？小魔我的心…好痛！
苏清雪：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怅然若失。
收好碗，林天这才像是终于想起了门口还杵着个人。他随意地扫了莫问一眼，那眼神，跟看路边的石头没啥区别。
“天工阁，”他又开口了，还是那平平淡淡的调子，“炼器？”
莫问浑身一激灵，赶紧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前辈明鉴！我天工阁以炼器、鉴宝、搜罗诸天奇珍闻名于世！阁中炼器宗师无数，珍藏神材宝料无数！前辈若有所需，我天工阁上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他抓住机会，拼命推销自家招牌，试图挽回一点印象分。虽然碗没了，但能搭上这位爷的关系，那也是泼天的机缘啊！
林天听完，脸上依旧没啥表情。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又看了莫问一眼。
就这一眼！
莫问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九天罡风里，里里外外被看了个通透！什么护身法宝，什么神识防御，在这道目光面前，都成了笑话！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想法，甚至神魂深处最隐晦的念头，都无所遁形！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哦。”
林天应了一声。声音还是没啥起伏。
然后…
他抬脚了。
不是往外走。
而是…
朝着醉仙居废墟里…
唯一还囫囵个儿的…
那张破桌子走去。
走到桌边，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手一翻。
一个…普普通通、青皮溜光的大葫芦，出现在他手里。
葫芦口塞着个红布塞子。
莫问：“？？？” 前辈…您这是…几个意思？他弯着腰，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这…这是晾着我？
就在莫问进退两难、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时候。
林天拔开了葫芦塞子。
一股极其浓烈、极其霸道、甚至带着点…暴戾气息的酒香！
瞬间炸开！
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废墟！
这酒香…
不醇厚！
不绵柔！
反而像是一团烧刀子混着滚烫的岩浆，再掺进去几斤辣椒面和万年凶兽的血腥气！
闻一口…
呛得慌！
辣得慌！
还带着一股子直冲脑门、让人热血上头、恨不得立刻找人打一架的…蛮横劲儿！
“咳咳咳！” 墙角的老魔被这酒气一冲，魂体剧烈波动，咳嗽不止，黑烟都淡了几分。大佬…您这喝的是酒还是毒药啊？！小魔我魂都要散了！
“吼嗷！” 铜山巨大的骸骨猛地一抖，暗金色的魂火被这暴戾酒气刺激得“噼啪”乱跳，充满了警惕和一丝…兴奋？这味儿…够劲！比骨头带劲！
苏清雪被这浓烈到近乎窒息的酒气一熏，俏脸瞬间涨得通红，感觉像是吞了一口烧红的烙铁，从喉咙一直烧到小腹！连被禁锢的身体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这…这什么酒？！这么霸道？！
林天像是没感觉。他拿起葫芦，对着葫芦嘴…
咕咚！
就是一大口！
喉结滚动。
咽下。
然后…
他咂了咂嘴。
脸上…
竟然…
露出了一丝…
非常非常细微的…
舒坦？
好像这能把人天灵盖都冲飞的烈酒…
在他嘴里…
也就是…
稍微有点味儿？
莫问离得远点，但也被这暴戾的酒气冲得头晕眼花，灵力都有些滞涩。他看着林天那副“喝凉白开”的舒坦样，再看看他手里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皮葫芦…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位爷…他喝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正常的！帝焱本源当葱花，造化源气当碗底灰，现在这酒…闻着都像能毒死真仙！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就在莫问被这烈酒惊得怀疑人生，琢磨着是不是该麻溜滚蛋的时候…
轰！！！
一股浩瀚、威严、带着无上尊贵气息的恐怖神念！
如同九天星河倒卷！
无视了空间距离！
骤然降临！
瞬间笼罩了整个玄天城！
这股神念之强，远超莫问！远超苏家老祖苏星河！甚至…隐隐触摸到了更高的层次！
玄天城内外，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都感觉自己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如尘埃！不由自主地想要顶礼膜拜！
一道模糊不清、却仿佛由无尽星辰光辉凝聚而成的巨大虚影，缓缓在醉仙居废墟的上空浮现。虚影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眸子，如同两轮冰冷的太阳，俯瞰着下方。目光扫过废墟，扫过铜山和老魔，扫过被定格的苏清雪，最后…落在了弯着腰、僵在原地的莫问身上。
一个宏大、威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天宪，响彻在莫问的识海深处：
“莫问！你传讯所言‘疑似帝焱本源’之物何在？！速速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