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在侧翼突兀响起的震耳欲聋的火枪轰鸣,如同一声定音鼓,瞬间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与嘶喊。
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仍在拼杀或正准备再次冲锋的骑兵耳中。
几乎所有人,无论是金雀花人还是索伦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他们看到的景象,瞬间决定了这场残酷遭遇战的最终走向。
金雀花残存的骑兵们看到,那位英勇的女骑士夏洛蒂·罗什福尔,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
她金色的长发散乱的飘扬在空中,那是对胜利的宣告。
虽然身形摇摇晃晃,但她还活着!
而在她对面不远处,索伦弓骑兵的指挥官拉格纳,则倒在血泊之中,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短暂的寂静之后,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敬佩瞬间席卷了残存的金雀花士兵!
“夏洛蒂骑士赢了!!”
“罗什福尔万岁!卡恩福德万岁!!”
短暂的寂静后,劫后余生的金雀花骑兵们爆发出狂喜的欢呼和呐喊,原本因惨重伤亡而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而索伦一方,尤其是那些仍在与残余火枪骑兵缠斗的弓骑兵们,亲眼目睹了他们指挥官惨烈的败亡。
最后一点斗志如同被针扎破的气囊,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他们再也无心恋战,发出一阵惊慌的唿哨,胡乱射了几箭作为掩护,便纷纷调转马头,拼命抽打着坐骑,向着来时的方向仓皇逃窜。
剩下的几名金雀花火枪骑兵试图追击,但很快就被罗兰制止了。
穷寇莫追,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侧翼弓骑兵的彻底溃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主阵中正准备发起第二次冲锋的索伦骑兵们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心理阴霾。
他们原本就因对方不要命的打法而心生畏惧,此刻更是军心浮动。
然而,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战马已经开始加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两支残破的骑兵集群再次如同受伤的猛兽,嘶吼着冲向对方!金雀花人枪尖依旧锋锐,索伦人刀锋依旧雪亮!
但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了。
冲在最前面的索伦骑兵,确实凭借着最后的凶悍和一丝绝望,用他们的生命和身体硬生生撞开了金雀花枪骑兵的阵列,再次制造了混乱和伤亡。
然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索伦骑兵们,却彻底失去了继续拼杀的勇气。
他们亲眼看到侧翼盟友溃散,又感受到正面敌人愈发高昂的士气,求生的欲望瞬间压过了战斗的意志。
就在阵列交错、陷入混战的瞬间,许多索伦骑兵不再试图砍杀眼前的敌人,而是拼命地拨转马头,不顾一切地从战场的侧翼空隙中冲了出去!
他们只想逃离这个死亡漩涡,逃离这些打不垮、杀不怕的金雀花疯子!
“不准跑!回来!!”托尔斯坦愤怒地咆哮着,砍翻了一个试图从他身边溜走的逃兵,但根本无法阻止这雪崩般的溃逃。
金雀花的马刀骑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奋力砍杀着那些将后背暴露给自己的敌人,接连有十多名索伦骑兵在逃跑途中被斩落马下。
但这微小的损失根本无法阻止溃逃的洪流,剩余的索伦骑兵们不敢有丝毫停留和回头缠斗的念头,只是拼命抽打战马,向着弗罗斯加德的方向亡命奔逃。
战斗,在短短几十分钟内,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骤然结束了。
几十分钟前,索伦人还从那片地平线气势汹汹地奔腾而来。
几十分钟后,他们却丢下了一百多具人马的尸体和漫山遍野的哀嚎伤兵,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逃向了远方。
金雀花的骑兵们缓缓控制着战马停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们回过头,望着敌人逃跑的方向,短暂的寂静后,各种声音猛地爆发出来。
有人高举着卷刃的马刀,发出劫后余生、充满胜利喜悦的疯狂呐喊。
有人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背,扑到阵亡战友的尸体旁,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有人疲惫地靠在马颈上,望着夕阳,默默地流泪。
更多的人开始相互搀扶,检查伤势,分享着所剩无几的清水和药粉……
战场上弥漫着胜利的狂喜、失去战友的悲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里昂骑在马上,望着索伦人溃逃的烟尘,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赢了…我们竟然赢了…以少胜多,击溃了索伦人的精锐前锋营!
“父亲…您看到了吗?”他在心中默念,仿佛能看到家族纹章再次闪耀荣光的未来,“我们霍克家族的辉煌,必将在我手中重…”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和虚弱感猛地席卷了他,他眼前一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便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指挥官!”
“里昂大人!”
周围的骑兵们惊呼着,连忙下马围拢过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帮他卸下盔甲,这才骇然发现,在他腹部的锁子甲和衬衣早已被利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道极深极长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鲜血正不断地从中渗出。
那正是在第一次冲锋时,他与那名索伦军官以命换命的对决中留下的!
他的长枪洞穿了对方的身体,可对方的大刀同样划伤了他。
他竟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和紧绷的神经,硬生生压制着如此严重的伤势,指挥完了整场战斗!
此刻精神一松懈,伤势立刻爆发,将他彻底击垮。
……
夏洛蒂用那支打空的燧发枪支撑着身体,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倒在血泊中的拉格纳。
刚才摔的那几下着实不轻,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肩膀更是传来阵阵钝痛。
拉格纳还在微弱地呼吸着,但眼神已经涣散,胸口那个可怕的伤口每一次起伏都涌出更多的血沫,显然已是弥留之际。
夏洛蒂沉默地抽出自己的马刀,蹲下身,冰冷的剑刃轻轻贴在了拉格纳的脖颈上。
拉格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了一下。
看清是夏洛蒂后,他竟然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痛苦、嘲讽和一丝解脱的笑。
夏洛蒂不再犹豫,手腕猛地用力向下一压!
刀锋划过,给予了对方一个干脆的了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罗兰和几名卡恩福德的火枪骑兵策马赶了过来。
罗兰一眼就看到了夏洛蒂散乱金发下额前那道仍在渗血的狰狞擦伤,以及她明显不适的肩膀。
“夏洛蒂骑士!”他几乎是跳下马背冲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和一丝后怕,“您的伤!您刚才…如果卡尔大人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我们的。”
他动作迅速地从自己内衬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想要替她擦拭额角的血迹并进行简单的包扎。
夏洛蒂抬手轻轻挡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因近距离处决敌人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急促的呼吸。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另一阵更加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一名里昂的亲卫骑兵满脸悲戚和慌乱地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夏洛蒂骑士!罗兰大人!不好了…里昂指挥官他…他不行了!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