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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领命而去,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外面走廊上隐约传来的、匆忙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交谈声。

议事厅内瞬间陷入了寂静,只有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提醒着时间仍在流动。

偌大的领主大厅,此刻只剩下卡尔一人。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抬起手,用指节用力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与外界想象的紧张惶恐不同,此刻卡尔的心中,反而异常地冷静,而且作为统帅,他也必须冷静。

他之所以在刚才的军事会议上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放权,将提拔军官的权力完全下放给三人,甚至鼓励他们根据战况自行决断,绝非一时冲动。

权力,在眼下这个时刻,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这场注定惨烈无比的守城战结束后,还能有多少人活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那几个班长排长的职务,实在是无关紧要。

至于最后能不能守住卡恩福德,卡尔心里也没底,希望很渺茫。

城外,是哈拉尔德亲率的整整十万索伦大军,这还不包括被他们驱赶在前、数量可能高达十万的奴隶炮灰。

而己方,满打满算,能拿起武器战斗的人员,不过两千余人。

五十比一的人数对比,像一座冰冷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任何纯粹的军事教材,都会判定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但是卡尔心里也有些许希望,如今的卡恩福德也集齐了一切优势。

论地利,卡恩福德几乎占尽了便宜,背靠险峻山峦,只有一条狭窄甬道可通山顶,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比许多平原城池的条件优越太多。

索伦人纵有十万大军,在这地形面前也毫无用处,他们无法将兵力展开,只能像添油一样,一批接着一批,沿着狭窄的山道向上仰攻。

这无疑将极大地削弱他们的人数优势,并将战斗转化为对守军极其有利的消耗战。

每一波进攻,索伦人都要付出数倍于守军的代价。

论物资,情况比最初预想的要好。

得益于提前的准备,以及弗兰城的长期支援,城堡内的粮仓和军械库得到了相当程度的补充。

火药、铅弹、箭矢的储备,虽然谈不上无穷无尽,但足以支撑一场长时间、高强度的防御作战。

各类守城器械,如擂石、滚木,也都经过了加固和反复检查。

至少,在武器耗尽之前,守军有足够的能力让索伦人在城墙下血流成河。

论人心,这或许是卡恩福德目前最强大的武器。

如今城堡内的每一个人,从士兵到平民,都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身后已是万丈深渊,绝无退路。

索伦人凶残的名声和他们屠城的行径,早已传遍北境。

投降是死,抵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背水一战”的意志,比任何鼓舞士气的演讲都更加坚定和强大。

这是一群为生存而战的困兽,其爆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

而反观他的对手哈拉尔德现在的处境,恐怕远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和从容。

哈拉尔德几乎是倾尽全力来攻打卡恩福德,看似气势汹汹,实则也有其难以言说的软肋。

他不可能为了卡恩福德这一座贫瘠的、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山顶堡垒,长期将十万大军顿兵于坚城之下。

他刚刚带领索伦人洗劫了王国富庶的关内地区,抢掠了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这些财富需要尽快送回北方的部落进行瓜分、消化,以巩固他个人的权威和满足各部的贪欲。

时间,并不完全站在他那边。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索伦军队,其内部心态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早已不是刚闯入关内时那些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亡命之徒了。

经过连番的劫掠,普通的索伦士兵也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行囊里塞满了抢来的财物,身后或许还跟着用铁链锁着的奴隶。

人一旦拥有了财富,就会开始惜命,就会害怕失去已经到手的东西。

让他们在卡恩福德这道明显是血肉磨坊的险关前,为了一个攻下来也捞不到多少好处的硬骨头而拼掉性命,他们真的还会像最初那样充满狂热和斗志吗?

如今的卡恩福德,就像一根坚韧无比的硬骨头,啃下来没什么肉,却极有可能崩掉进攻者满嘴的牙。

哈拉尔德或许可以用他严酷的军令和威望,驱使军队发动一两次凶猛的进攻。

但如果战事陷入胶着,进攻受挫,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士兵们看着同伴一个个倒在狭窄的山道上,而胜利看似遥遥无期时,军队中积累的怨气、厌战情绪和对死亡的恐惧,必然会像瘟疫一样滋生蔓延。

到那时,哈拉尔德将面临巨大的内部压力。

卡尔越想心中的信念就越发坚定,所有的分析,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坚守!唯有坚守!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每多坚守一天,哈拉尔德的压力就大一分,他军队的士气就低一分,而王国其他方向可能出现的转机就多一分可能!”

想着想着,卡尔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身下这把厚重的高背椅,手指轻轻摩挲着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的橡木扶手。

一个念头突然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

或许马库斯领主曾经也坐在这张椅子上,几年前,当索伦人的战旗第三次出现在卡恩福德城下时,那位已故的马库斯领主,是否也曾像自己此刻一样,独自坐在这张椅子上,在这同样空旷寂静的议事厅里,面对着几乎相同的绝境?

他仿佛能看见那个身影,同样被沉重的压力笼罩着,或许也曾像他一样,独自一人在这跳动的火光下,凝视着摊开的地图,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每一丝可能存在的生机,权衡着每一个关乎存亡的决策。

历史仿佛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冷酷的循环,将不同的统帅置于几乎相同的座位上,面对相似的敌人和令人窒息的兵力对比。

然而,那个循环的结局是残酷的。

马库斯领主最终失败了,卡恩福德陷落了,鲜血染红了台阶。

那么他自己呢?此刻坐在这里,重复着前辈的座位,承担着相似的重任,他所思所谋的一切,最终是会导向一个不同的结局,还是仅仅成为另一场悲剧的序章?

这个沉重的问题,没有答案,只能由即将到来的血与火来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