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个铲铲！老子脚杆现在还麻嘞！手都要断了！”梅运来龇牙咧嘴地活动着剧痛麻木的右臂，又用力跺了跺那两条还残留着酸麻胀痛、仿佛灌了铅的脚杆，嘴里忍不住嘀咕，“这老头儿怕不是闭关闭得脑壳有包了？尽说些老子听不懂嘞！”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一片狼藉、被自己硬生生踩出来的碎石坑，又瞅了瞅旁边几块被剑气余波崩裂开的青石板，眉头拧成了川字，心疼得直抽抽：“龟儿的……这地板……得赔钱不？都是上好的料子啊！”
周玄清那爽朗的大笑声渐渐平息，但眼中的激赏和那抹看稀世珍宝般的光芒却丝毫未减。他抚着雪白的长须，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狼狈不堪、浑身汗湿、手臂耷拉、却依旧梗着脖子一脸肉疼地算计地板钱的年轻人，只觉得无比顺眼，越看越欢喜。
这混不吝的劲头，这市侩里透着股子真性情的痞气，还有那深藏于骨子里的坚韧与凶悍……太对他脾气了！
“哈哈哈，些许凡俗石板，何足挂齿！”周玄清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那价值不菲的青石地面，“梅小友，你这身筋骨，你这股心性，困于这方寸凡尘，实在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梅运来揉着剧痛的右臂关节，没好气地抬起眼皮：“困不困的老子不晓得，反正现在困得很！手也困，脚也困！老祖宗，您老试也试过了，夸也夸过了，再没啥事，是不是该……”他眼神往院子门口瞟了瞟，意思再明显不过——送客！赶紧的！老子要回去揉胳膊揉腿，顺带心疼下地板钱！
“诶！不急，不急！”周玄清笑眯眯地，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老夫观小友，剑诀根基扎实，锋芒内蕴，更兼体魄强健，隐有灵气淬炼之象，实属难得！然终究是闭门造车，无有磨砺之处，亦无足够机缘支撑后续攀登大道啊。”
他踱步上前，距离梅运来更近了些，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极具诱惑力的神秘感：“小友可知，为何我古武世家，虽难窥真正大道门径，却总有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凡俗间登临绝顶，甚至……触摸到一丝那超凡脱俗的边缘？”
梅运来揉胳膊的手顿了顿，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周玄清的话，还是精准地戳中了他心底深处那点模糊的渴望。他变强的路，确实像是摸着石头过河。
“哦？”梅运来挑了挑眉毛，依旧是一副惫懒模样，但语气里那点不耐烦倒是收敛了些，“老祖宗的意思是……你们有路子？”
“正是！”周玄清抚须一笑，目光炯炯，“凡俗之上，虽灵气稀薄，大道难寻，然天地造化神奇，总有些‘夹缝’遗存于世！我古武界，便掌握着几处此等‘秘境’的入口！”
“秘境？”梅运来心头一跳。
“不错！”周玄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与郑重，“此等秘境，乃上古大能遗留或天地自成之‘碎片’，虽法则不全，空间不稳，且开启时间、地点皆有限制，但其中……灵气远胜外界！更蕴藏着外界早已绝迹的灵草奇花，珍禽异兽，甚至……某些前辈修士遗落的炼器残片、功法玉简！”
他每说一句，梅运来的眼睛就亮一分。灵气？灵草？炼器材料？功法？这不正是他现在最缺的东西吗？
“所以呢？”梅运来强行压下心头的火热，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急切，甚至故意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右臂，“老祖宗跟我说这些……总不会是想请我去你们家秘境里头……观光旅游吧？门票贵不贵？”
周玄清看着梅运来那副明明心痒难耐却还要强装淡定的样子，心中暗笑，脸上却越发郑重：“小友说笑了。秘境入口，乃我古武世家不传之秘，名额更是珍稀无比！每一次开启，各大家族为争夺名额，往往明争暗斗，甚至……流血殒命！”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梅运来身上，一字一句道：“然今日，老夫观小友之潜力，惊为天人！我周家，愿以最大诚意，与小友结为盟友！共享下一次秘境开启之——一个名额！”
嗡！
梅运来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共享名额？！周家竟然愿意拿出一个无比珍贵的秘境名额给他？！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连带着手臂和脚杆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林彩霞。
林彩霞此刻也完全从之前的担忧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毕竟是执掌林氏集团的总裁，商业嗅觉极其敏锐。周家老祖这突如其来的“厚礼”，绝不可能毫无代价！共享名额？这背后代表的价值和风险……她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她迎上梅运来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提醒和审视。
梅运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要得！”，脸上挤出一个市侩又精明的笑容，搓了搓手指：“老祖宗，您这礼……也太重了点吧？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梅运来虽然是个乡下人，但也晓得天下没得白吃的午饭！您老有啥条件，不如……先摆出来盘盘道？”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先说好哈，赔地板钱这个，一码归一码，不能算在条件里头！” 说着，他还用脚尖点了点那碎石坑。
周玄清看着梅运来这副市侩精明又带着点无赖的模样，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小友快人快语，老夫也不绕弯子！”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条件有三！”
“第一，梅小友在秘境中所获，凡涉及灵植药材、灵矿奇石者，我周家拥有优先购买权！价格，必以高于市价三成结算！绝不令小友吃亏！”
“第二，若小友在秘境中，有幸获得某些与我周家传承功法契合的古籍玉简，或有助于我周家子弟修炼之物，我周家希望能有同等价值之物或资源进行交换的资格！”
“第三……”周玄清的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气质娴静却难掩睿智锋芒的林彩霞，“听闻林总裁在商界手腕非凡，我周家名下亦有些许产业，希望能与林总的商业版图，进行更深层次的……战略合作！具体细节，可由双方人员详谈。”
三个条件，如同三块巨石投入湖心。
梅运来脑子飞快地转着：
第一条，优先购买权？还要加价三成？听起来好像……自己还占便宜了？反正那些草啊石头啊，自己留着大部分也没用，能换成钱或者需要的资源，似乎不亏？
第二条，功法秘籍交换？这个有点虚，得看运气。可以谈！
第三条……梅运来下意识地又看向林彩霞。涉及到商业，那就是幺妹儿的主场了。
林彩霞此刻已经恢复了商场女强人的冷静。她莲步轻移，走到梅运来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姿态优雅而从容，对着周玄清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周老祖厚爱，运来与彩霞感激不尽。老祖所提三点，前两点关乎秘境所得，运来自有决断。至于第三点，商业合作，乃是共赢之举，彩霞代表林氏集团，自当欢迎。” 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寸感：“只是，战略合作，范围甚广，涉及利益分配、风险共担、权责划分等诸多细节。周家与我林氏，当以平等互利为基石，方能长久。不知老祖心中，可有初步意向框架？”
梅运来一听幺妹儿开口，立马觉得腰杆都硬了几分。他立刻接口，对着周玄清嘿嘿一笑：“老祖宗，您看哈，您这第一条，优先购买权，还要加价三成，听起来是照顾我。但是呢……”
他拖长了调子，搓着手指：“这秘境里头，到底有啥子好东西，值多少钱，还不是您周家说了算？万一我挖到个您觉得不值钱的宝贝，您按‘市价’加三成收了，结果转手卖个天价，那我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这个‘市价’……咱们是不是得先定个章程？比如，找几个信得过的中间人，或者参考修真小圈子的拍卖行情？”
周玄清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一个在商业上寸土必争，精明干练；一个在利益上锱铢必较，市侩中透着狡黠。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无比有趣，甚至有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
“哈哈哈哈哈！”周玄清再次大笑，声震屋瓦，“好！好一个林总裁！好一个梅小友！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看向梅运来，眼中带着促狭：“小友担忧不无道理！这样，凡小友在秘境中所得之灵植、矿石，其‘市价’基准，可由你我双方共同指定，或由青阳子道友这类德高望重、见多识广之人作保评估！老夫以周家百年声誉担保，绝不让小友吃亏半分！如何？”
他又转向林彩霞，笑容里多了几分郑重：“林总裁所言极是！商业合作，自当平等互利，权责清晰。具体的合作框架，老夫会命周家现任家主，携带详细方案，择日亲自登门拜访林总裁洽谈！林氏集团在世俗商界的能量，我周家亦心向往之！”
梅运来和林彩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
“老祖宗爽快！”梅运来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这买卖……算是成了？”
“自然！”周玄清含笑点头。
“那……”梅运来眼珠一转，又搓起了手指，脸上堆起无比市侩的笑容，“老祖宗，您看哈，这合作也达成了，名额也共享了，咱们也算自己人了。那……您老刚才试剑，把我这院子祸祸成这样……”他指了指脚下的碎石坑和旁边崩裂的石板，“还有我这手，现在都还抬不利索，脚杆也麻酥酥的……这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这院子的维修费……您看是不是……多少意思意思？”
周猛在一旁听得差点又跪下去！我的亲娘哎！梅大师！您都拿到秘境名额了！老祖都许诺优先高价收购你的收获了！您还惦记着这点地板钱和医药费？！
周玄清也被梅运来这神来一笔噎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洪亮的大笑，笑得胡子都在抖：“哈哈哈！好！好一个‘意思意思’！老夫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
他笑着摇摇头，从宽大的袖袍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样式古朴、非金非木的小盒子，递向梅运来。
“此乃我周家秘制的‘玉髓断续膏’，对外伤筋骨有奇效。小友涂抹于手臂伤处，再调息半日，保管恢复如初。至于这院子……”周玄清扫了一眼狼藉的地面，眼中带着笑意，“老夫观小友根基已成，这凡俗庭院格局，反倒有些束缚手脚了。不如推倒重建，按自身所需，重新规划？所需一切费用，皆由我周家承担！如何？”
玉髓断续膏！推倒重建！全包！
梅运来眼睛瞬间亮得吓人，一把接过那个小盒子，入手温润，隐隐有药香透出，绝对是宝贝！他脸上的笑容简直要咧到耳根后：“哎哟！老祖宗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要得要得！重建好！重建好！嘿嘿嘿……”
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宝贝似的摩挲着那个小盒子，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林彩霞，挤眉弄眼。
林彩霞看着他那副财迷心窍、得意忘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悄悄伸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拧了一把。
梅运来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叫出声，只能龇牙咧嘴地朝林彩霞使眼色。
看着这对小儿女的小动作，周玄清捋须微笑，眼中是长辈看晚辈般的慈和与满意。他最后看向梅运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友，秘境名额之事已定，下一次开启，约在三月之后。地点到时自会通知。这三个月……还望小友好生休养，勤修不辍。老夫可是期待着小友在秘境之中……大放异彩啊！”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与期许：
“十年。老夫相信，以你之能，十年之内，必能……筑基！”
筑基！又是这两个字！
周玄清说完，不再停留，对着梅运来和林彩霞微微颔首，便转身飘然而去。周猛如梦初醒，慌忙对着梅运来和林彩霞深深一揖，连滚带爬地追着自家老祖的身影跑了。留下院子里一片狼藉，和两个心思各异的人。
梅运来揉着被幺妹儿拧疼的腰，另一只手宝贝似的攥着那个装着“玉髓断续膏”的小盒子，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筑基……基个铲铲……先把老子嘞手治好，把别墅修好再说！秘境？听起来倒是安逸……正好带幺妹儿去耍耍，就当度蜜月咯！” 他美滋滋地盘算着。
林彩霞则看着周玄清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没心没肺、只顾着盘算“蜜月”和别墅重建的男人，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秘境名额……周家如此大的手笔，所求真的只是那三个看似合理的条件吗？还有那“筑基可期”、“十年筑基”……这背后，又隐藏着古武世家怎样的野望和……凶险？她总觉得，那扇名为“秘境”的大门一旦推开，平静的日子，或许就真的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