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大宋的命脉。汴河、淮南运河、江南运河…如同金色的血管,将江南的财富源源不断输往汴京。掌控漕运,便是扼住了帝国的咽喉。
扬州,运河与长江交汇的咽喉之地。漕运衙门、盐运司、市舶司…各路官衙林立,商贾云集,繁华更胜汴京。此地,自然也成了太平社南下的首要目标。
扬州城外,瓜洲渡。千帆竞渡,舳舻千里。一座巨大的码头旁,矗立着“扬子江船帮”的总舵。船帮帮主“混江龙”李蛟,掌控着扬州至镇江段运河近半的漕船、货船和数千名船工、纤夫,是名副其实的“运河龙王”。此人身材高大,满脸虬髯,一身古铜色皮肤,眼神凶悍,在运河上跺跺脚,两岸都要抖三抖。
这日,李蛟正在总舵与几位心腹舵主议事。管家匆匆来报:“帮主!太平社的‘包讼师’求见!”
“太平社?”李蛟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是那个在汴京闹得挺凶的商行?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想跟帮主谈笔‘合作’。”管家低声道。
“哼!让他们进来!”李蛟大手一挥。他倒要看看,这过江龙,想在他这地头蛇面前耍什么花样!
包不同依旧一身儒衫,带着两名随从,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他对着李蛟拱手:“李帮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威风凛凛!”
李蛟大马金刀坐在虎皮交椅上,眼皮都懒得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空听你扯淡!”
包不同也不恼,自顾自坐下,慢悠悠道:“李帮主快人快语!那包某就直说了。我太平社…想在扬州至镇江这段运河上…讨口饭吃。想请李帮主…行个方便。”
“行方便?”李蛟冷笑,“怎么个行法?”
“很简单。”包不同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贵帮所有船只,进出扬州码头,需向我太平社交纳‘平安费’,每船…十贯!第二,贵帮所有船工、纤夫,需加入我太平社下属的‘运河力夫行会’,由我社统一调度、抽佣!”
“什么?!”李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你娘的狗屁!每船十贯?还要老子的人给你当狗?!你太平社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包不同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李帮主…火气别这么大嘛。和气生财。我们太平社…也是为帮主着想。只要帮主点头,以后这段运河…风平浪静!贵帮的船…绝不会‘意外’沉没!贵帮的兄弟…也绝不会‘意外’落水!大家…都有钱赚!岂不美哉?”
“美你娘个头!”李蛟破口大骂,“威胁老子?!老子混江龙在运河上混了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就凭你太平社?!也配?!给老子滚!再敢啰嗦!老子把你扔进扬子江喂王八!”
包不同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阴冷的寒意:“李帮主…话…别说得太满。这运河…水深得很。小心…淹死会水的。”
“滚!”李蛟怒吼!
包不同不再多言,带着随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李帮主…好自为之。希望…三天后,还能在这总舵…见到您。”
“呸!”李蛟对着包不同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传令下去!从今天起!太平社的船!一条也不准进扬州码头!敢硬闯的!给老子砸沉!”
包不同回到太平社扬州分社。钱不二和阎十三早已等候多时。
“如何?”钱不二问道。
“冥顽不灵。”包不同冷笑,“准备…‘沉船计划’吧。”
阎十三独眼中凶光一闪:“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句话!”
当夜。扬州码头。李蛟的座船“混江号”停泊在码头最显眼的位置。这是一艘巨大的楼船,装饰华丽,船头雕刻着狰狞的蛟龙,象征着李蛟在运河上的无上权威。
子夜时分。几条黑影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游向“混江号”。他们动作娴熟,显然精通水性。很快,他们潜到船底,掏出特制的凿子、锤子,开始…凿船!
“咚咚咚…”沉闷的凿击声在水下响起!船底木板被迅速凿穿!冰冷的运河水瞬间涌入船舱!
“不好!船漏了!”船上值夜的水手发现异常,惊恐大叫!
但为时已晚!船底被凿开数个碗口大的窟窿!水流汹涌而入!巨大的楼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下沉!
“快!弃船!救人!”船上乱作一团!水手们纷纷跳入冰冷的河水!
李蛟被惊醒!他冲出船舱,看着迅速下沉的爱船,目眦欲裂!他怒吼着指挥水手堵漏、排水!但水流太急!根本无济于事!
“混江号”…这艘象征着李蛟权威的巨舰,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沉入浑浊的运河之中!只留下桅杆顶端那面绣着狰狞蛟龙的大旗,还在水面上无力地飘荡了片刻,最终也被河水吞没!
“混江龙…沉了!”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扬州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平社的报复!赤裸裸的警告!
李蛟站在岸边,看着自己心爱的座船沉没,气得浑身发抖!他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太平社!老子跟你们…不死不休!”
他立刻召集帮中精锐,准备报复!然而,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
次日清晨。扬州府衙。知府大人升堂。讼师包不同,手持厚厚一叠诉状,当堂控告“扬子江船帮”帮主李蛟,犯有“私设关卡,勒索商船”、“纵容帮众,欺行霸市”、“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等十八条大罪!人证物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名船帮叛徒,当堂指证李蛟!
知府大人看着那厚厚的诉状和“确凿”的证据,惊得目瞪口呆!这李蛟…竟如此无法无天?!他当即下令,捉拿李蛟归案!
李蛟在总舵被衙役团团围住!他本欲反抗,但看到衙役身后那些身着便装、眼神冰冷的太平社“血鹞卫”,他心中一寒!知道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他只能束手就擒!
李蛟被押入大牢!船帮群龙无首!太平社趁机出手!钱不二挥舞着银票,收买船帮中下层头目!包不同罗织罪名,打压异己!阎十三则带着“血鹞卫”,对李蛟的死忠分子进行血腥清洗!
短短数日!横行运河三十年的“扬子江船帮”,土崩瓦解!其掌控的码头、船坞、漕船、货船…尽数落入太平社之手!运河之上,太平社的“安”字旗迎风招展!所有过往船只,皆需向太平社交纳“平安费”!所有船工力夫,皆需在太平社的“力夫行会”登记造册,领取工钱,同时…也受其控制!
扬州知府看着太平社迅速填补了船帮覆灭后的权力真空,掌控了运河命脉,心中惊惧交加!他试图插手,却被包不同以“协助官府,整顿漕运,肃清匪患”的名义堵了回去!更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是他受贿、狎妓、乃至早年草菅人命的“铁证”!知府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多言!
太平社的铁蹄,踏碎了“混江龙”,也彻底踩在了运河这条帝国命脉之上!漕河之水,依旧奔流不息,只是那水底…已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与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