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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湖,倭国腹心之珠,此刻却凝固成一面巨大的、泛着死寂青光的冰镜。腊月寒风如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刮过湖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呜呜”声,卷起细碎的冰晶雪沫,抽打在岸边枯槁的芦苇丛上,发出“噼啪”脆响。湖面并非全然平滑,无数纵横交错的冰裂痕如同巨兽垂死的爪痕,深不见底,透出幽暗的墨蓝。空气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肺叶仿佛要被冻成冰坨。

浅井长政,这位近江之虎,此刻却如困于冰笼的伤兽。他身披赤备骑兵特有的猩红南蛮胴具足,甲叶缝隙凝结着厚厚的白霜,每一次关节活动都发出“嘎吱”的摩擦声。头盔下,那张曾经英武的面庞被冻得青紫,虬结的胡须挂满冰凌,眼窝深陷,瞳孔因寒冷与绝望而收缩如针尖。他率领的三千赤备精锐,是源氏覆灭后倭国最后的机动力量,此刻却被宋军步步紧逼,压缩在琵琶湖西岸这片狭窄的冰原上。战马不安地刨着冰面,马蹄铁与坚冰撞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敲响的丧钟。马鼻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珠,挂在马唇上。

“将军!冰面…冰面撑不住了!”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因寒冷剧烈打颤。他指着远处湖心方向,那里冰层在宋军投石机持续轰击下,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此刻正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咔嚓…”声,如同巨兽咀嚼骨头的脆响。冰面下,幽暗的湖水翻滚着,仿佛随时要吞噬一切。

浅井长政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副将,那眼神如同濒死的狼。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猛烈的寒风灌入口中,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星子瞬间在空气中冻结成冰渣。“闭嘴!”他终于嘶吼出声,声音沙哑撕裂,“武士…宁碎于冰,不…跪于敌!”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野太刀“赤鬼切”,刀身因低温而呈现出诡异的暗蓝色,刃口寒气逼人。他高举战刀,试图提振士气,但手臂却因寒冷而微微颤抖。

湖对岸,宋军帅帐。蔡攸身披玄狐大氅,端坐于铺着厚厚熊皮的胡床之上。帐内炭火熊熊,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目光却透过掀开的帐帘,冷冷地凝视着湖对岸那片蠕动的猩红。吴用侍立一旁,鹅毛羽扇轻摇,看似悠闲,眼神却锐利如鹰隐,不断扫视着冰面与天色。

“浅井困兽犹斗,冰面将崩。”吴用声音低沉,“然其麾下近江武士团,乃倭国少有悍勇之师,若逼其死战,我军伤亡必巨。”

蔡攸指尖摩挲着玉扳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冰葬之局已成。传令:投石机换装火油罐,目标——湖心薄冰区!弩炮上火箭,覆盖敌军后阵!杨再兴率陌刀营压前阵,关胜领钩镰枪队侧翼待机!阮小七率凿冰死士,潜行至敌阵下方冰层,待火起,即刻破冰!”

命令如冰锥般刺骨,迅速传递下去。

“呜——嗡——!!!”

宋军阵后,数十架重型投石机发出沉闷的咆哮!这一次,抛射出的不再是巨石,而是装满粘稠猛火油的陶罐!陶罐划破冰冷的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向湖心那片早已脆弱不堪的冰面!

“砰!哗啦——!!!”

陶罐碎裂!粘稠的黑油瞬间泼洒开来,在冰面上肆意流淌!紧接着!

“咻咻咻——!!!”

密集如蝗的火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火雨般覆盖了赤备骑兵的后阵!火箭钉入冰面、射中马匹、甚至穿透薄甲!火焰瞬间点燃了流淌的火油!

“呼——轰——!!!”

一道幽蓝色的火线如同毒蛇般在冰面上急速蔓延!所过之处,冰层在高温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融化、塌陷!火焰舔舐着战马的马蹄、士兵的草鞋!惊恐的嘶鸣与惨嚎瞬间爆发!赤备骑兵的阵型大乱!战马受惊,疯狂地尥蹶子、冲撞,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冰面!

“稳住!稳住阵型——!”浅井长政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控制局面。然而,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咔嚓嚓——轰隆隆——!!!”

湖心最薄弱的冰层,在火油焚烧与火箭冲击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彻底崩塌!一个巨大的、边缘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冰窟瞬间形成!冰冷的湖水如同巨兽张口,猛地将附近数十名骑兵连人带马吞噬进去!落水者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惨嚎,便被刺骨的湖水瞬间冻僵,沉入幽暗的湖底!

“就是现在!凿——!!!”

冰层之下,阮小七率领的百名凿冰死士,早已如同附骨之疽般潜伏在赤备军阵下方的冰层中!他们口衔芦管换气,身体紧贴冰冷的湖底淤泥,手中特制的精钢冰凿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凿向头顶的冰层!

“咚!咚!咚!咔嚓——!!!”

沉闷而密集的凿击声从冰层下方传来!浅井长政脚下的冰面剧烈震颤!他惊恐地低头,只见脚下的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

“不好!冰下有……”他话音未落!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浅井长政所处位置的大片冰面轰然塌陷!冰冷刺骨的湖水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浅井长政连人带马,瞬间被卷入墨蓝色的冰水旋涡之中!

“呃——咕噜噜——!!!”

冰冷的湖水瞬间灌满他的口鼻,刺骨的寒意如同万根钢针扎入骨髓!他身上的赤备重甲,此刻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催命的枷锁!冰冷的铁甲疯狂地将他向幽暗的湖底拖拽!他拼命挣扎,四肢却因极寒而迅速麻木、僵硬!意识如同被冻结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在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冰窟上方燃烧的幽蓝火焰,以及火焰映照下,冰窟边缘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将他彻底笼罩的白色冰裂纹路……他的身体,连同那匹心爱的战马,缓缓沉入琵琶湖永恒的黑暗与冰寒之中,成为湖底三千冰葬赤备中的一员。

湖岸上,目睹主帅与同袍瞬间被冰湖吞噬,剩余的近江武士团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与混乱。战马惊惶失措,在光滑的冰面上打滑摔倒,将骑士压成肉泥。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互相践踏,坠入新裂开的冰窟,或被宋军射来的箭雨钉死在冰面上。

“降者不杀!近江武士,可入镇倭营!”杨再兴如同战神般矗立在陌刀营阵前,镔铁点钢枪直指混乱的敌阵,声如洪钟,穿透寒风与惨嚎,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倭兵的耳中。

残存的近江武士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恐惧、迷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渴望。终于,一名年长的武士长叹一声,丢下了手中的野太刀。“当啷!”一声脆响,如同信号。紧接着,“当啷!当啷!”之声不绝于耳。猩红的赤备骑兵,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纷纷跪倒在冰冷的湖面上,向着宋军的方向,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寒风卷起冰屑,掠过他们颤抖的身躯,也掠过了湖面上那片巨大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冰窟,以及冰窟下无声沉睡的三千赤备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