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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北麓,青木原树海边缘。初春的残雪斑驳地覆盖着黝黑的火山岩,枯死的杉木枝桠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在凛冽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嘶鸣。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原上,积雪被刻意清扫,露出下方冻得坚硬如铁的黑色冻土。数千名身披各式家纹阵羽织、腰佩长短双刀的武士,如同沉默的石像,环绕着这片空地跪坐。他们低垂着头,双手紧握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松脂、铁锈与绝望的沉重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这里是倭国武士道精神最后的圣地,也是即将举行的“剑圣”上泉信纲与宋军悍将杨再兴决斗的场所。

空地中央,上泉信纲静静伫立。他身着一尘不染的月白色麻布剑道服,外罩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阵羽织,赤足踏在冰冷的冻土上。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刀削斧凿般、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庞。他双目微阖,仿佛老僧入定,唯有手中那柄狭长、幽暗、仿佛能吸尽所有光线的武士刀“影秀”,在稀薄的晨光下流转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芒。刀身靠近护手处,那象征着“新阴流”至高奥义的“无刀取”铭文,如同沉睡的毒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周身的气息凝练如渊,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身后的富士山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威严。他是倭国武士道活着的图腾,是无数武士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峰。今日之战,关乎武士道最后的尊严。

空地另一端,杨再兴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他身披玄色山文甲,甲叶缝隙凝结着细密的冰霜,肩头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并未持拿惯用的镔铁点钢枪,而是紧握着一柄长逾五尺、刃宽背厚、通体闪烁着冷硬乌光的陌刀!此刀乃关胜亲授,刀身以百炼折叠钢千锤万锻而成,重逾八十斤,刀镡处阴刻着“破阵”两个古篆。刀尖斜指地面,沉重的刀身纹丝不动,显示出主人恐怖的力量与绝对的掌控。杨再兴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钢锥,穿透寒风,死死锁定着远处的上泉信纲。他的眼神中没有轻蔑,没有狂热,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寒冰般的冷静与专注。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垂暮的老人,是倭国武士道最后的脊梁,斩断他,便是斩断了倭国武士最后的精神支柱。

“新阴流,上泉信纲,参上!”上泉信纲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乍现,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送入每个人的耳中。他双手握刀,缓缓举至齐眉,刀尖直指杨再兴!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倾塌般的恐怖气势瞬间爆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跪坐的武士们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不由自主地将头埋得更低。

“大宋镇倭营,杨再兴!”杨再兴的回答如同金铁交鸣,简短、冰冷、充满力量。他双手握紧陌刀刀柄,巨大的刀身缓缓抬起,刀尖同样指向对手!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的气势轰然升腾!那是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的铁血煞气,是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无畏意志!两股无形的气势在空中轰然对撞!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两人之间生成!地上的积雪被卷起,打着旋儿飞散!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试探!

“嗡——!!!”

上泉信纲动了!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仿佛原地消失,又瞬间出现在杨再兴身前五步之处!手中“影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幽暗匹练!刀锋无声无息,却带着切割灵魂的寒意,直取杨再兴中门!这一刀,蕴含了“新阴流”无念无想的至高境界,返璞归真,直指要害!

“来得好!”杨再兴眼中精光爆射!他不闪不避!巨大的陌刀如同开天巨斧,带着沛然莫御的蛮横力量,由下至上,狠狠撩劈而出!刀风凄厉如鬼哭,卷起地上的积雪冰渣,形成一道白色的怒涛!

“铛——!!!!!!!”

一声穿金裂石、震得人耳膜欲裂、灵魂颤抖的恐怖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富士山麓炸开!

刀锋相撞的瞬间!火星如同火山喷发般四溅!巨大的冲击波以两刀相交点为中心,猛地炸开!地上的积雪被狠狠掀起,形成一个环形的雪浪!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如同冰河崩裂般的脆响紧随其后!上泉信纲那柄伴随他一生、斩断过无数名刃的“影秀”,在陌刀那纯粹的、蛮横的、不讲道理的毁灭性力量冲击下,刀身之上,那象征着“无刀取”奥义的铭文处,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裂纹如同蛛网扩散,迅速爬满整个刀身!

“噗——!”

上泉信纲如遭雷击!他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由红转白,一口逆血强行压下,但嘴角已然溢出一丝猩红!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从未想过,自己毕生追求的“无刀”之境,竟会被如此纯粹的力量硬生生击碎!

“破——!!!”

杨再兴的怒吼如同野兽咆哮!他腰腹猛地发力,双臂筋肉虬结贲张,如同两条绞紧的巨蟒!陌刀刀势毫不停留,借着撞击的反震之力,顺势向下猛压!如同泰山压顶!

“嘎吱——嘣——!!!”

“影秀”刀身发出垂死的哀鸣!那道裂纹瞬间扩大、崩裂!精钢锻造的刀身,竟在陌刀无匹的巨力碾压下,硬生生从中折断!半截断刃旋转着、呼啸着,狠狠扎入远处的冻土之中,只余半截刀身连带着刀柄,还死死握在上泉信纲颤抖的手中!

断口处,参差不齐的钢茬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武士道精神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富士山麓!数千名跪坐的武士,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呆滞地望着场中那柄折断的“影秀”,望着他们心中不败的神话轰然崩塌!有人浑身颤抖,有人泪流满面,更有人如同信仰崩塌般瘫软在地。

上泉信纲低头,看着手中那半截断刀,看着断口处那刺目的寒光。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与死寂。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杨再兴,望向那柄依旧散发着凛冽寒光的陌刀,望向陌刀后那双冰冷如铁的眼睛。

“武…道…之…极…原…在…力…之…极…?”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如同梦呓。他毕生追求的“心、技、体”合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杨再兴收刀而立,巨大的陌刀刀尖斜指地面,刀身上“破阵”二字在晨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看地上的断刃,也没有看失魂落魄的上泉信纲,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如同石化般的武士。

“武士道?”他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武士的耳中,“折刀断刃,脊梁已碎!尔等可愿归顺镇倭营,以手中残刀,为新朝开疆拓土,搏一个封妻荫子?!”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一个武士的心脏。武士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挣扎、屈辱,以及一丝在绝望中萌生的、对生存与新生的渴望。

上泉信纲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他猛地举起手中那半截断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武运…长…”他最后的遗言尚未说完。

“噗嗤——!!!”

杨再兴的陌刀快如闪电!刀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上泉信纲握刀的手腕!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想死?没那么容易!”杨再兴的声音冰冷刺骨,“你的命,属于镇倭营!你的剑,属于新朝!”

他手腕一抖,陌刀收回。上泉信纲踉跄后退,手腕鲜血淋漓,面如死灰。

杨再兴不再看他,转身面向数千武士,陌刀猛地顿地!“咚——!”一声闷响,震得大地微颤!

“甲信武士!跪——!降——!者——!生——!”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寒风呼啸。

终于,一名年轻的武士,颤抖着站起身,丢下了手中的刀。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武士丢下武器,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冻土之上,向着杨再兴,向着那柄染血的陌刀,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富士山巅的万年积雪,默默注视着山麓下这片跪倒的武士之海,如同武士道精神最后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