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码头入夜后的探照灯扫过驳船甲板，齐铁军用砂纸打磨钢构件上的绑扎勒痕。日本产的尼龙吊带在盐雾侵蚀下泛着霉斑，像被虫蛀过的渔网。香港货代要求加装防震衬垫。沈雪梅翻着英文传真，铝饭盒里装着被压扁的萨其马，北美客户投诉运输变形量超了0.12毫米。
陈国栋蹲在船舷边改造绑扎架，港商送的液压扳手卡在生锈的螺栓上：德国人的集装箱减震系统，金贵得跟坐月子似的！他踢了脚堆在甲板上的稻草捆，几根草茎飘落在赵红英的自行车辐条间。她拎着帆布包冲上跳板：虎门老船工说用咸草编减震垫，比泡沫塑料扛造！
珠江咸淡水交汇处的虎门船坞里，十二个老渔民蹲着搓草绳。赵红英学着把咸水草浸透：得用退潮时割的芦苇，纤维韧劲足。沈雪梅用拉力计测试草绳：抗断裂强度比尼龙带高15%。齐铁军发现草垫受压后的回弹曲线与钢构件振动频率吻合，在笔记本上记下共振频率偏移0.8hz。
港商代表踩着鳄鱼皮鞋踏进船坞：这种原始包装会让客户觉得我们在用明朝技术造火箭！陈国栋突然扯断草绳：您祖上跑南洋的帆船，不也是用这明朝技术运鸦片？断裂的草绳茬口支棱着，露出里面绞进的三股细铜丝——那是赵红英从废电缆里拆出来的。
金山号货轮驶出黄埔港时，齐铁军趴在轮机舱地板上听振动。沈雪梅用医院听诊器贴着舱壁：低频振动在125hz有个波峰。赵红英带着青工往钢构件缝隙塞草垫，咸腥味混着柴油味在船舱发酵。陈国栋调整绑扎架角度：45度交叉绑法能分散六成应力。
半夜遇上台风前奏，货柜在甲板上跳起半寸高。赵红英摸黑带人加固绑扎，手电筒光柱扫过沈雪梅贴在钢梁上的便签纸——那是用体温计改装的简易振动记录仪。齐铁军突然发现草垫吸潮膨胀后，恰好填满钢构件的公差间隙，潮湿的咸草在探照灯下泛着冷轧钢板般的青光。
晨曦中的海关查验场排着长龙，检疫员用铁钎戳刺草垫。动植物检疫条例要求所有木质包装熏蒸消毒。戴着大檐帽的关员敲打报关单。赵红英突然扯出草垫里的铜丝：这是工业废料再生利用，按五金制品报关！她掏出乡镇企业的金属回收许可证，公章红印盖住了包装材料分类栏。
陈国栋蹲在检疫棚外抽烟，港商送的防风打火机窜出蓝色火苗：这帮人查得比苏联专家还细。齐铁军用放大镜检查熏蒸后的草垫，发现高温让铜丝与草纤维熔结成网状结构——抗拉强度意外提升了20%。沈雪梅把检测数据抄在铝饭盒盖内侧，盒底结着昨夜咖啡的褐色残渍。
蛇口港调度室里，赵红英用算盘核验装卸费。会计指着港务局新规：草垫体积超限，要加收30%占舱费。齐铁军突然摊开航海日志：草垫吸水后增重部分，正好压舱省了配重成本。沈雪梅翻出气象记录：珠江口这月的潮差比往年小，省了两次候潮时间。
港商代表带着新合同来时，赵红英把铜丝草垫报关单拍在桌上：再生资源退税能补八成占舱费！她拨弄算珠的噼啪声里，窗外货轮拉响汽笛，惊飞一群啄食草屑的白鹭。齐铁军注意到鹭群起飞的振翅频率，竟与减震草垫的最佳谐振点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