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科幻小说 > 重铸1979 > 第207章 血焊条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赵红英的解放卡车撞碎雨幕时,挡风玻璃上香港法院的传票正被血水泡成一片猩红的鬼影。车轮卷起的泥浆狠狠拍在林老板劳斯莱斯锃亮的车身上,混着锈渣和工业油污的浊流瞬间吞没了那点冰冷的奢侈品光泽。

货舱里,四百台被海关暂扣的血屏电视在颠簸中相互撞击,液晶外壳的碎裂声像冰雹砸在铁皮顶上。其中一台屏幕裂开了蛛网纹路,但内里那片诡异的红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卡车剧烈颠簸穿过路肩坑洼时骤然暴涨。红光像活物般扭曲着穿透了挡风玻璃上浑浊的血水,在前方湿漉漉的公路上猛地投射出一个巨大的、疯狂旋转的鲜红圆环!刺眼得如同烧红的铁圈,直直勒向路中央!

“操!”赵红英瞳孔骤缩,方向盘在掌心狠狠一拧。

解放卡车几乎擦着公路中央的分道水泥桩蹿过,车身一侧几乎悬空,货箱里电视机的撞击声骤然变成一片刺耳的金属扭曲轰鸣。巨大的惯性将赵红英狠狠掼在布满裂痕的塑料方向盘上,右眼眉骨被硬塑豁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瞬间涌了出来,视野的一小半霎时洇成猩红色。

她甚至来不及抹一把遮眼的血,仅凭左眼死死盯着被暴雨冲洗、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公路,油门踩得卡车引擎盖都在哀鸣。红光圆环在她冲过去的刹那,如同被撕裂的幕布一样消失。

东莞太平手袋厂生锈的铁闸门,被暴雨冲刷得像个垂死巨兽的咽喉,赵红英的卡车几乎是碾着门岗的惊呼冲了进去。货箱后门打开,那片在颠簸中已经碎了大半的血屏电视残骸暴露出来,断裂的塑料外壳和刺出的玻璃碴像某种史前巨兽的嶙峋骨刺,被如注的雨水猛烈冲刷着,冲下来的水流带着一种病态的、黏稠的浅红。手袋厂的打工妹们远远地、惊恐地缩在雨棚下,像一群受惊的鸟雀,她们的蓝色工装服在灰暗的底色中汇成一片沉闷的色块。

陆文婷几乎是扑到了货箱边沿,眼镜片上瞬间沾满密集的雨点。她沾满污泥的手指,在混乱的货物中精准地摸向其中一台屏幕碎裂大半的电视机外壳内侧。手指刚触碰到那条在幽暗中隐约闪烁的黑色金属贴片,一道微弱的电弧猛地从贴片边缘弹出!

滋啦!

细碎的电火花灼痛了她的指尖,一丝皮肉焦糊的气味混入雨中浓重的铁锈腥味。

“镁合金感应电路!”陆文婷猛地抽回手指,声音因兴奋和痛感而微微发颤。她丝毫不顾指尖燎起的小水泡,举起那个苏联产、笨重的单筒放大镜,雨水瞬间模糊了镜片,“阳极氧化层,被盐雾侵蚀出了微孔阵列!”透过勉强拭去雨水的镜片,她看到放大镜下,黑色贴片光滑表面早已布满细微的、扭曲的不规则孔洞,孔洞深处甚至能看到极细微的腐蚀结晶粉末。“盐分渗进去,直接成了高活性电解质……水汽一触,自发微电池效应!”

“也就是说,”沈雪梅用力扳着一块翘起的扭曲背板,她的声音被头顶铁皮雨棚上敲鼓般的落雨声盖住不少,“只要空气够咸够湿,这东西就自己发电?”

陆文婷重重点头,雨水沿着她额前的发丝流进脖颈:“就像安了个看不见的开关!林老板……根本不懂真正的祸根在这里!”

赵红英脸上糊满雨水和干涸的血迹,仅剩的视线透过被砸凹变形的驾驶室车门缝隙,死死盯着厂区入口方向。她刚才不顾一切冲进来,撞歪了厂门口一大片护坡用的水泥墩。雨刮器刮过,视野里猛地闪过一点刺眼的金色!

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扭曲的铁闸门外,雨幕模糊了车身线条,却清晰地映出车头那道被撞凹撕裂的破口,裂开的金属边缘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惨白的光。一把湿透的、印着松下字样的黑伞撑开,伞下佐藤那张苍白的脸贴着车窗,隔着厚厚的雨帘和层层叠叠、惊惶的打工妹身影,他的目光精准地投注在卡车货箱那片破碎的血色电视残骸上,也投向正举着放大镜的陆文婷。那目光,是毒蛇盯上青蛙的冰冷,带着淬毒的精确算计。

“狗日的来得真快!”赵红英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混合着脸上流淌的雨水砸在沾满泥浆的驾驶室地板上。她知道,这扇被撞开的铁门,根本挡不住佐藤。蛇口的那次“意外”短路和随后的火灾,显然是预埋的引信,指向一个更大的陷阱——足以摧毁整个代工链条和所有技术成果的陷阱。

太平手袋厂狭窄逼仄、充斥着皮革和胶水刺鼻气味的车间二楼,赵红英、陆文婷和沈雪梅挤在一堆堆积如山的仿鳄鱼皮女式手袋半成品后面。唯一的灯光来自角落里一盏悬挂着、沾满灰尘的白炽灯泡,光线昏黄。一台只剩下扭曲金属框架、玻璃面板近乎全碎、但内部那条黑色感应金属贴片却奇迹般残留的血屏电视残骸,被陆文婷用断裂的背板强行支撑着,放在一张满是油污的破旧长条木桌上,像一件怪异的祭品。它的一端接上了从隔壁车间电工房拆下来的老式、沉重、刻度已相当模糊的万用表表头。

王海靠在冰冷的、泛着潮气的墙角,整个人缩在一件不知哪个工人扔下的破旧工装棉袄里,依然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枯叶。他的呼吸声沉重而短促,如同拉扯一只不断漏气的风箱。沈雪梅用一块从铝饭盒边角剪下来的、相对光滑的内侧铝片,接住了他因剧烈咳嗽而渗出的汗液和血点。铝片靠近血屏电视残骸一角时,那具破烂框架深处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的、如同金属被扭曲撕裂般的啸叫!

万用表的指针在昏暗中,如同垂死之人的眼睛,猛地睁开,划出一道绝望的白光弧线,狠狠撞死在最大刻度的位置!

沈雪梅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小心地将铝片上混合着王海血汗的液体移开一些。啸叫声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般戛然而止,那根疯狂的指针也瞬间瘫软下去,颤抖着回落到原点刻度附近。

“是他的汗!汗水里的盐和金属……是更强的引信?”她难以置信地低呼出来。

陆文婷的钢笔飞快地在翻开的笔记本上划动,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她快速翻动着那本浸过水、边角卷曲泛黄的苏联技术手册,里面记录着列宁格勒船厂那些冰冷的公式。王海的血汗,似乎赋予了这些符号某种狰狞的生命力。

“不只是引信,”陆文婷的手指猛地戳在手册里一段描述阴极保护的方程式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是天然的电解液!阳极电流……远超设计值!镁合金在这种浓度下……会像糖块一样熔掉!”

她的钢笔狠狠扎透纸页下方记录的一组实验电压耐受值:“48伏……是设计极限!但刚才那一下……不止八十!甚至可能过百!” 钢笔尖戳穿的数字附近,被笔尖带起的纸张纤维扭曲,形成一个模糊而狰狞的裂隙。

“镁芯就是引信里的炸药棒,”赵红英的声音低沉嘶哑,她被血糊住的左眼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颗僵硬的玻璃珠,“汗水浇上去,短路电流就能活活把它烧穿!整块感应板就废了!” 她粗粝的手指指向桌上那张在蛇口被林老板展示过的七彩幻影技术专利文件的皱巴巴复印件,指向其中一条不起眼的、关于“环境适应性”的小字注释:“看看这个狗屁条款!上面就写了严禁超湿、超盐环境使用,否则视为主动破坏专利设计环境!狗日的早就想好了退路!”

沈雪梅猛地抬头,看向赵红英,铝饭盒里那些血汗混着雨水晃动:“所以……王海哥的汗不止带盐……是不是他血里的铅毒,把导电性……火上浇油?”

窗外的雨声似乎猛地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钢锯切割着雨幕,硬生生插入了沉闷的空气。红光透过简陋窗户上蒙尘的玻璃,在破旧桌面上疯狂旋转闪烁,如同跳动的血斑。楼下骤然响起一片骚乱的尖叫和呵斥。

一个干瘦的手袋厂少年像受惊的耗子一样冲上楼,脸煞白:“警察!说是……追你来的肇事逃逸!还……还有几个日本人陪着来的!”

赵红英看向桌上那台残骸里那条随时能爆炸的黑色感应贴片,又看向墙角缩成一团的王海。她猛地起身,沾满油污和血渍的运动鞋一脚将那条沾满锈迹的长木桌蹬得横移出去,桌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台残骸猛地滑向墙角!王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那堆逼近的破碎铁骸。

“把人藏皮料堆里!”赵红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她一把抓住那台如同诅咒核心的电视机残骸,断裂锐利的边缘瞬间在她手掌边缘压出一道深痕,血珠子立刻冒了出来。这血甚至没落上那块危险的金属板,就在她抓握的边缘快速晕开。

手袋厂一层临时被改为办公区的空屋,弥漫着劣质皮革、雨水和生硬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一盏大瓦数白炽灯被粗暴地打开,投下刺眼的光柱。两名穿着湿漉漉绿雨衣的本地警察杵在门口,制服颜色暗沉得如同浸泡在污水中的青苔。佐藤脸上带着一丝极其克制的嫌恶,微微侧身避开这间屋子无处不在的、带着霉味的潮湿空气。他昂贵皮鞋的鞋尖,正对着一个被赵红英从货车上拖下来、砸在屋子中央地面的巨大物件——一块几乎完整的、来自血屏电视的液晶面板。它的下方,还垫着那张被海水、雨水和血水反复浸泡过、字迹已经像濒死的蝌蚪一样洇开模糊的广州秋交会参展合同。上面属于林氏集团(香港)公司的鲜红印章,在一片污浊中如同凝固的、沉重的血块,死死压着下方那行勉强能辨的手写分账比例——“港方六成”。

“肇事逃逸,损毁他人财产。”一个警察盯着赵红英脸上那道刺目的豁口和刚在抓取电视残骸时新添的伤口,语调平板得像在宣读菜单。

“这东西,”佐藤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指向那块碎裂液晶屏下垫着的合同,眼神却穿透屏面,仿佛能看清工厂深处某个角落,“在蛇口已被法律定义为高度技术风险品。贵方贸然运输处置……造成泄露风险升级的可能性……无限接近百分百。”他的用词精确而冷酷。

另一位警察的手指在随身携带的记录簿上敲着,发出规律的轻响:“麻烦两位,”他看向陆文婷和沈雪梅,目光在陆文婷翻开的苏联手册和沈雪梅紧握的铝饭盒上顿了一下,“配合调查。无关物品……收好。”

“不行!”赵红英猛地用身体挡在门口,堵住了警察去搜寻后面车间和皮料仓库的路径。她手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那点点猩红印在湿透的廉价牛仔裤膝盖上。她身体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目光像钉子一样射向佐藤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放她们走!让她们带着病人走!我留!这堆‘垃圾’,是我的!你们要收破烂,尽管冲我来!”

佐藤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慢悠悠地划过赵红英狰狞又凄厉的脸,最终落在她不断渗出鲜血的指关节上。血滴的旁边,就是那个被砸在合同上的液晶屏边缘,一道最深的裂痕如同咧开的黑色尖牙。那滴血,似乎正缓慢地、坚定地朝着那道裂痕边缘挪动。

一丝极细微的、冰冷的笑意,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镜片后快速隐没。

“赵桑的慷慨令人……”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一个足够讽刺的词汇,最终吐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句子,“印象深刻。”他略微点了一下头,转向门口的警察,一个微小的弧度:“程序合法即可。”语气如同在讨论卸载一件不需要的旧家具。

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陆文婷身体猛地一僵,手飞快地压住了打开的笔记本。沈雪梅死死攥紧那个铝饭盒。赵红英的目光在她们脸上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淬火的铁一样重新硬了起来。

太平手袋厂深处那间混乱不堪、堆满各种报废机器零件、浸透机油破布的废弃维修站,只剩下赵红英一人。雨水顺着破损的屋顶铁皮接缝持续不断地漏进来,在她脚边几个积满黑乎乎油水的水洼里砸出一圈圈扩散的涟漪。潮湿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机油、铁锈、霉变和某种隐约的化学药剂的混合气味。破桌上,那台如同随时会噬人凶兽的电视机残骸静静伏着,那块镶嵌着致命“引信”的核心感应金属板——那条黑色贴片,正对着赵红英的方向,微微泛着幽暗的光泽,如同某种深海生物的眼睛。

桌上散落着陆文婷情急之下丢下的工具:几把规格不一的钳子、一把边缘已经崩口的锉刀、一个摇柄松动的苏联手动钻,还有一支管体被汗水浸出锈迹的强力凝胶胶棒。最不起眼的角落,压着半截刚从赵红英裤袋里掉出来的东西——一小块硬得如同石头的广式月饼。那是昨天离开蛇口前,不知哪个工友塞给她的,表层坚硬的糖壳混杂着廉价莲蓉馅料,在雨水浸润下微微膨胀,散发出一丝廉价糖精和油脂混合起来的怪异腻气。

警车和皇冠轿车的引擎声终于消失在了雨幕远方。

赵红英靠着冰冷的铁皮墙,缓缓吁出一口带着血锈味的长气。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被钝刀刮过。被佐藤“依法”扣下全部车辆证件和广交会合同副本、并被勒令原地等待后续处理通知的空洞指令,像无形的绳索缠在她颈上。她目光转向桌上那台催命的残骸。陆文婷的警告在她脑中尖锐地回响:“超八十伏……镁芯就会熔毁自爆……”

窗外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大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漏。她看着桌上那半块怪异的月饼,又看看那支强力凝胶胶棒,还有那支细头手钻……视线最终落回到那块死黑色的、镶嵌着致命“炸芯”的镁合金感应板上。一个极度疯狂、却又带着一丝冰冷金属气息的念头,如同闪电般撕裂了她混乱的思绪。

凌晨的太平手袋厂死寂得如同墓穴,只有无休止的雨声是唯一的背景。废料站内昏暗异常,只有一盏悬挂在屋顶横梁上、接在临时扯出来的长长电线末端的25瓦小灯泡提供微光,在漏雨的干扰下忽明忽灭,让整个空间光影扭曲跳动,如同一个巨大而不稳定的呼吸脏器。

赵红英站在那张破桌前,汗水沿着她紧绷的太阳穴和颈侧滑下,不是因为闷热,而是全神贯注带来的神经性灼热。她的右臂几乎已经僵硬——一块被拆卸下来的、断裂而锐利的血屏电视金属底板,被强力胶棒和几股坚韧的漆包线狠狠捆绑在她右手小臂外侧。那冰冷的金属和她发热的皮肤紧密相接,异样的触感如同寄生。

在那冰冷金属护板的外侧,她刚刚完成了一件惊世骇俗的疯狂作品:两条粗壮的、铜芯裸露的、从废旧配电箱里扯下来的红蓝电线,一头各自用剥线钳撕扯出扭曲的、张牙舞爪的铜丝,深深扎入一块奇特的物体两端!那块物体呈现一种极不规则的深褐色,表层布满坑洼和孔隙——那是她用钻头、用锉刀、用钳子,近乎用啃咬的方式,将半块坚硬如石的月饼糖壳混杂着莲蓉馅料强行打碎、捣烂、填入少量机油增韧、再通过强力凝胶粗暴塑形而成的“绝缘弹壳”!

而这只怪异弹壳的中心,那绝对的核心——“弹药”,正是她之前从电视机残骸上生生抠撬下来的、如同罪恶种子的那块镁合金感应板!它被强行掰直了一部分,核心部位却已被赵红英用那把苏联手钻钻出了一个穿透的、规则得近乎残酷的小孔!那截取自报废车床尾座、直径仅约3毫米、冷硬发蓝的实心短轴,如同行刑的针,精准地从孔洞贯穿了“弹壳”中心,被强力凝胶死死封堵固定!短轴的尾部,正是那根尖锐的电线末端!

这块散发着劣质糖精和机油怪味的人造“装甲”核心,被牢牢焊接(不如说是一种混乱的胶、漆包线和蛮力的纠缠)在她右臂的金属护板正中央。另一条粗壮电线的裸铜丝,则直接绕死在那条用来“刺穿”弹芯的钢轴上。两条线的另一端被剥开,几股拧合在一起的铜丝在她左手掌心攥着。

桌上,那台没了心脏的电视机残骸框架上,陆文婷匆忙留下的万用表还连接着——两根延伸出来的探针线被暴力拧合,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毒蛇的信子。那是唯一可用的外部“电源”,也是唯一能检测这枚自造“炸弹”威力的窗口。

赵红英低头,看向那块覆盖自己小臂、沉重而冰冷的“装置”。裸露的电线铜丝在她左手掌心发出微弱的热度。她伸出左手,指尖因强烈的控制而微微颤抖,伸向万用表上那两根暴露的探针线头。微弱的电弧火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猛地炸开!她的左手猛地攥成拳头,掌心里那几股铜丝如同烧红的铁丝般瞬间嵌入她满是老茧和伤口的手心皮肉!

一股源自万用表本身的、微弱却足以致命的电流瞬间沿着铜丝冲入她的左臂!

剧痛!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铺天盖地、从掌心瞬间撕裂到整条左臂神经末梢的烧灼!像岩浆灌进了血脉的河道。她的身体在剧痛的冲击下猛地向后弓起,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铁皮墙上,喉管深处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窒息闷吼。汗如雨下,瞬间浸透了肮脏的工装上衣。

而就在电流贯穿她左臂、让她承受酷刑般痛苦的同一瞬间,右臂外侧那块临时焊接的金属装置内部——

嗡——嘤——!!!

一种从未存在于自然界的、令人头皮炸裂、牙根发酸的金属高频震荡音,猛地从那个裹着月饼残骸的“绝缘弹壳”核心爆发出来!

赵红英的右臂护板装置疯狂震动起来!包裹镁合金感应板芯的深褐色糖壳莲蓉混合物骤然亮得发白!无数细微的白炽光点从它布满坑洼的表面和孔隙中疯狂透射出来!中心那根贯穿钢轴的末端甚至瞬间冒出一缕转瞬即逝的极细青烟!被强力凝胶勉强封堵的接口缝隙里,刺眼的白光如同熔化的金属浆液一样泄出!

万用表的指针再次如同疯魔的眼珠,在表盘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白虹,狠狠撞死在刻度的尽头!灯泡瞬间过载到极致,发出濒死的呲呲声,然后“啪”一声爆裂!无数细碎的玻璃渣四溅开来,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一切!

“绝缘弹壳”散发出的浓烈焦糊甜香和燃烧有机物气味混合着短路电线皮燃烧的塑料恶臭瞬间充满了整个狭窄的空间。

黑暗中,右臂处那一点暴烈的白光迅速衰减。几秒钟后,那个自造核心只剩下一点暗红余烬。赵红英贴在墙上的身体,顺着冰冷的铁皮慢慢滑落。剧痛如同退潮般缓慢从麻痹的左臂抽离,留下针扎般的余颤。她在绝对的黑暗和浓重的焦臭味中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扯动内脏。

右臂护板装置上那个核心点只剩下一小堆松脆发黑的粉末残留物,如同被焚尽的香灰。那枚嵌入的镁合金芯……烧得干干净净。

她的右手猛地抓住左臂上那冰冷沉重的护板,“哐当”一声巨响,硬生生将那块沾满油污、边缘卷曲的金属连同上面那个刚刚完成毁灭性“引爆”的装置残骸,狠狠从胳膊上撕扯下来,砸向布满油污的水泥地面!

刺耳的撞击声在黑暗中回荡。护板在地上弹跳了一下,上面黏附的“弹壳”残余彻底碎裂,崩散开来。

“够劲吗?”她吐出一口混着铁锈味道的热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磨过,“姓佐藤的,下一个给你装上!”

黑暗如同粘稠的黑油吞噬了整个废料站,只有赵红英眼中燃起的野火,在绝对的漆黑里烧灼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东莞的空气依旧饱含水分,细密的凉意渗透每一道砖缝。

太平手袋厂死寂的宿舍区边缘,一排散发着尿骚味的露天线杆下。赵红英如同一截被风干的焦木,靠在一根冰冷的水泥线杆底座。她的身上覆盖着一层从附近建筑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沾满尘土的硬塑编织布。冰冷的铁护板重新死死地压在她缠满破布条、但仍隐隐渗血的右臂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疼痛。

只有眼睛还亮着,在稀薄的天光里,像蒙了尘的碳块。

一辆没有牌照、引擎声破锣般的旧款金杯面包车,幽灵般滑停在马路对面的树影里。几个模糊的身影无声地从车厢滚下。片刻死寂后,一个沾满泥浆的纸团从马路对面滚过来,准确地撞在赵红英脚边的湿漉漉地面。

她没去捡。她看见了那个站在面包车残破车头灯阴影里的女人,戴着个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赵红英对着那女人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还能略微活动的右手食指,在自己胸前极其缓慢地划过一道线。那道无形的线,正是手臂防护板上,昨夜曾安放过那颗毁灭性“炸弹”的位置。做完这个动作,她便将身体的重量彻底压向冰冷的电线杆底座,闭上了眼睛,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面包车低吼了一声,如同负伤的野兽,带着一道浑浊的尾烟迅速消失在尚未退尽的夜色薄雾中。

赵红英闭上眼不到十分钟。

废弃维修间内那具空空如也的电视残骸框架突然微微震颤起来!几粒极其微小的、如同干涸黑色血点一样凝固在断裂线路板上的焊锡颗粒,毫无征兆地熔塌了下去!极细微的青烟缓缓升起,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堆放在破桌子角落里那几卷废弃铜线,其中一卷的表皮毫无征兆地鼓起几个细密的气泡。

一根掉落在地上、沾满了油污的废钻头尖端,一小块锈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扩大,最终无声无息地崩碎成细微的粉末。

细密的电弧低语,在无人察觉的暗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