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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沉默颔首,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方。

昆仑山方向的浓云压着连绵雨丝——这座城池,终究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

晨光初现时,关羽照例在校场练武。

青州换成长沙,陪练的赵云变成了黄忠。

老将沉肩挥刀劈来,关羽眯眼撤步正要格挡,脚下榆木台板突然断裂。云长啊。黄忠收刀扶起他,这校场多年无人修缮,莫说木板,铁铸的也早该锈穿了。早晨他曾提议去蔡勋府邸比试,关羽嫌那里腌臜不肯去,却忘了腐朽的不止蔡家——比如这座虫蚁滋生的演武场。

关羽拔出陷落的左腿,潮湿的断木下蟑鼠窜动。

他擦拭额汗神色阴郁:昨夜众人商议至三更,发现荆州兵连基础军阵都摆不齐。

张飞骂他们是欠操练的废物,最终只能交给黄忠集训半年。传令兵疾奔而来,江东使节到访,奉孝先生请二位速回议事!递上密信时又低声道:此信专呈关将军。

关羽收信挥手遣退士兵,与黄忠相视苦笑。昨日刚拿下长沙城,今日江东之人便来分一杯羹,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唉......

关羽轻叹一声,

此事容后再议。

政务厅内,

郭嘉正温文尔雅地为江东使臣斟上一壶上好的浓茶。

他轻轻揭开壶盖,顿时茶香四溢——这茶叶是从蔡勋府上搜出来的珍品,单凭香气便能知晓其价值。

那江东使臣一袭黄衫,面容敦厚正直,正是鲁肃鲁子敬。

他看似温良无害,但郭嘉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旁人或许会被他的谦和外表迷惑,可郭嘉岂会上当?即便从前,他也从不会以貌取人,更何况青州政务厅里还有一位通晓天下英杰的百事通——李佑。

李佑曾评价鲁肃:少有大志,善奇谋,家财丰厚却乐善好施,为人端正不好俗物,即便身在军阵仍手不释卷,文采出众,且眼光长远,智略超群。

这番评价虽像李佑不知从何处搬来的,但确实点明了鲁肃的不凡之处。

此人未必精于军略,但在统筹全局方面,郭嘉自认未必能胜他。

青州能与之较量的,或许只有尚未完全成熟的诸葛亮?

至于李佑?

——开挂选手禁止参赛。

鲁肃接过茶盏,先浅嗅茶香,再轻啜一口,赞叹道:好茶!

子敬先生过奖了,郭嘉笑道,江东想必也有佳茗吧?

惭愧,鲁肃拱手,此番匆忙,未能携江东名茶与奉孝先生共品,实乃遗憾。

无妨,郭嘉摇头,来日方长。

鲁肃只当这是客套之辞,却不知郭嘉心中所想——何必亲自去江东?待日后玄德公拿下江东,想喝什么茶不是一句话的事?

鲁肃定了定神,想起此行的使命:奉孝先生,昔日我主与玄德公约定,长沙......

话音未落,两名武将大步闯入帐中。

一人面如重枣,长须垂胸;一人虽年迈却气势逼人。

二人对一旁的鲁肃视若无睹,黄忠率先开口:奉孝先生,你来评评理!

我献长沙,是仰慕玄德公仁德,为百姓谋前程,怎的转眼就听说要把城送给江东鼠辈?

荒谬!

关羽戟指黄忠,怒喝道:

吾兄早已与孙仲谋立约,欲以襄阳易长沙,今襄阳未克,孙氏有何颜面索要长沙!

老匹夫,休得妄言!

鲁肃垂首不语。放肆!郭嘉厉声呵止关黄二人,

政务厅岂是尔等喧哗之地?没看见江东使者鲁子敬正在与某商议要务?

关黄愕然回首,这才瞧见几乎将头埋进衣襟的鲁肃。荒唐至极!

作为此局主谋,郭嘉的戏份自然更为精彩。

只见他面红耳赤,手指发颤,胸膛剧烈起伏,活似受了奇耻大辱——也不知这精湛演技从何得来。鲁子敬远道而来,尔等非但不尽地主之谊,反倒恶语相向!

其主孙伯符何等英雄!孙氏满门忠烈,既约襄阳易长沙,岂会行那背信之事?尔等这般诋毁,莫非要让天下人耻笑孙将军?

关黄慌忙摆手告罪。

郭嘉冷嗤一声,不再纠缠,转而捧盏走向鲁肃:

子敬勿与莽夫计较。

郭某以茶代酒,代为赔罪。

说罢将名贵香茗一饮而尽,给足了对方面子。

鲁肃强笑道:不知者不罪...只是...

什么不知者!

郭嘉闪电般截住话头:他们将孙将军比作背信小人,罪不可赦!某必禀明玄德公严惩!

鲁肃喉头一哽。

纵有苏张之舌,此刻竟无从辩驳——郭嘉早将索地之事与小人行径绑死。

若强行开口,岂非坐实主公乃无信之徒?

待要寻机再议,却不知经此一别,再见郭嘉已是难如登天。

襄阳城外五十里,

刘备大营旌旗连天。

荆州水师果然凶悍,即便周公瑾亲率江东精锐,仍鏖战半月方夺得江面一隅,勉强护大军渡江。

中军大帐内,

刘备端坐主位,细细品读郭嘉从长沙送来的急报。

信中提到收服黄忠、攻占长沙的喜讯,也详述了鲁肃出使长沙的经过。

刘备的面色由欣喜逐渐转为忧虑,放下书信,他望向李佑叹道:

“伯川啊,江东如此急切索要荆州,我等该如何应对?”

“哼!”

李佑嗤笑一声,拱手答道:

“孙权大军驻于我军附近,却绕过主公直接派人去长沙讨要城池,分明是自知理亏!”

“伯川所言极是,”

荀攸随即附和,

“长沙万不可让!若交出此城,孙权一旦撤走水军,我军将进退失据。”

“确实。”

刘备点头沉吟。

他岂会不懂其中利害?只要长沙在手,即便孙权背盟,他也能借水路退守长沙。

短时间内虽难凑齐战船,但若只求渡江,沿岸渔船便足矣。

可若失了长沙,便是将退路拱手让人。

此刻他真正忧虑的,是如何在不激怒孙权的前提下保住长沙。

襄阳近在咫尺,为荀谌复仇的时机已至,绝不能因小失大。主公勿忧,”

李佑递上茶盏。

刘备这才发觉帐中茶香袅袅——正是郭嘉从蔡勋府中缴获的名茶。

浅尝一口,刘备不禁赞道:“好茶!”

李佑顺势进言:

“孙权派使赴长沙而非直接翻脸,正说明他也顾忌联盟破裂。

既然双方皆有所忌,不如静观其变。”

刘备豁然开朗:“论拖延功夫,奉孝可是行家。”

“哦?”

李佑挑眉。他哪次政务不是拖到最后关头才办?”

帐中顿时响起爽朗笑声。

李佑拊掌叹道:

“妙哉!”

......

时值盛夏,

襄阳的烈日炙烤着江东使臣们的脊梁。

襄阳城乃刘表根基之地,城防远比江夏更为坚固,岂是朝夕之间能够攻破?然而刘备却在短短半月内一举拿下江东军久攻不下的长沙,更将黄忠收归帐下,此事令江东众将颜面尽失。

尤其是那周瑜周公瑾,年少成名,在同龄人尚在苦读之时便已执掌江东兵权,论心高气傲,东吴无人能出其右!可如今区区一座襄阳城,竟又让他们寸步难行,迟迟未能攻下,如何不叫他怒火中烧?

反观刘备一行人,

在襄阳境内优哉游哉,每日品茶闲谈,俨然在这烽火连天之地过得逍遥自在。

若让江东将士得知,只怕要气得七窍生烟!

“玄德公!”

李佑突然一脸震惊地望向刘备身后,唬得刘备以为大帐内来了刺客,急忙回头查看,却只见帐外空空如也,并无异样。

待他再转回身,却见李佑笑得灿烂无比——低头一看,棋盘上五颗黑子已然连成一线!

卑鄙!

刘备无语至极。

别家的臣子哪个不是绞尽脑汁让主君赢棋?甚至不惜暗中相让,只求博得主公欢心。

若能故作势均力敌,最终“惜败”

于主公之手,更是再好不过!

可自家这位最受器重的谋士倒好,莫说相让,便是全力以赴也未必能胜!更可气的是此人棋品不佳,总爱耍些小伎俩,而最可恨的是——自己竟每次都上当!

“伯川啊……”

刘备无奈叹道,“你这些孩童把戏究竟从哪学来的?日后莫要再一惊一乍了!”

李佑讪笑两声,正欲辩解,忽有士卒匆匆入帐禀报:

“启禀主公!帐外有一老将,浑身染血,自称东吴黄盖,求见主公!”

“什么?”

刘备大惊,“快请——”

“玄德公且慢!”

李佑急忙拦住,“谨防有诈!”

刘备见状,抬手示意士卒暂候,静待李佑下文。那黄盖若真身受重伤,为何不返东吴大营,反来求见您?若他已回过江东营帐,又怎会这般血污满身前来?”

李佑肃然道,“依我看,必是因襄阳久攻不下,欲施苦肉计拖玄德公下水。

若中此计,长沙是咱们打的,襄阳也是咱们攻的,最后还得将长沙拱手让给东吴——岂非亏到血本无归?”

刘备抚掌恍然:“伯川以为该如何应对?”

“哼!”

李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玄德公只管接待,无论他说什么,都由我来应对。”

他说得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