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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守卫虽不多,却都是精锐之士,目光如炬。站住!为首的士卒厉声喝道。

吕布端坐赤兔马上,与高顺交换了个眼神。

赤兔马扬蹄而起,那士卒应声倒地。

其余守军尚未回神,一行人已冲出城门。

高顺断后,拳出如风,将追兵尽数击倒。

待守卫爬起时,早已不见马车踪影。来人!

吕布叛逃了!

城外十里处,吕布一行正急速前行。

赤兔马本可日行千里,但沉重的马车拖慢了速度。

车内的吕玲绮被颠得难受,掀开车帘透气时,正对上沮授回望的目光,只得悻悻放下帘子。

远处忽闻马蹄声骤起,只见白袍将领踏月而来,亮银枪寒光凛冽。吕布!赵云怒喝,主公待你恩重如山,安敢背主求荣?

吕布勃然大怒,正要迎战,却被沮授拦住:将军三思!当务之急是速往冀州!

话音未落,赵云长枪已至。

银光闪过,马车右轮应声而裂,车厢轰然倾覆。将军快走!高顺大喝一声,纵马迎向赵云。

吕布尚未开口,高顺已与赵云战作一团。

沮授心急如焚——他本为使者身份而来,即便袁刘交恶,刘备也不敢拿他怎样。

此刻绝非良机,局势已变,他此行为劝降吕布而来,若被擒回定无生路。将军速退,切莫优柔寡断!

放肆!吕布怒发冲冠,岂有抛妻弃子之理!

将军!沮授见其犹豫,厉声喝问,大丈夫何愁无妻?莫负高将军苦心!

刘备!吕布戟指苍天,目眦欲裂,我吕奉先与你不共戴天!

必取汝首级!

赤兔马嘶鸣腾空,吕布揪住沮授肩甲将其甩上马背,如血色闪电般撕裂烟尘,转眼消失在赵云视线尽头。

赵云收枪回望高顺:

还战否?

点到为止。

......

荒原孤院

郊外枯藤缠着半扇歪斜的木门,蛛网在檐角飘摇。

高顺正挥帚清扫碎石,严氏与貂蝉立于院中——非因礼数,实是满地碎瓦无从落脚。委屈二位夫人。李佑躬身长揖,目光始终避开貂蝉的面纱。

吕玲绮在侧,他宁可此刻吊死在枣树上也不愿失态。

严氏款款还礼:假死之人岂敢贪图安逸?得此栖身之所,已是伯川先生恩典。

夫人深明大义,愧煞在下。

李佑瞥见高顺正扛着断柱往外走,忽然悟了:能言善辩者陪客,笨嘴拙舌者——搬砖。伯川哥哥。吕玲绮攥紧母亲衣袖,父亲真能平安归来么?

奉先将军乃天命所归。

......

南皮城内

沮授引着卸甲弃戟的吕布穿过三重哨卡,去向那位河北雄主朝觐。

搜身士卒的粗手摸过每一寸铁甲,而虓虎的瞳孔始终静如寒潭。呵呵......沮授在一旁轻笑,吕将军当真沉得住气,被这般搜身还能面不改色,果然有大将之风!

糟了!

这话让吕布后颈一凉,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读书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先生,吕布转头看向沮授,眼中怒火翻涌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布如今寄人门下,不得不忍。

还望先生说话留些余地,某已足够克制。

莫非先生真觉得到了南皮,我吕奉先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就凭这几个兵卒,纵然手无寸铁,难道取不得尔首级?

话音渐高,杀气迸发。

负责搜查的士卒吓得停住动作,连沮授都被这骇人气势惊得冷汗涔涔。将军息怒!沮授见势不妙急声赔罪,在下失言,绝非有意冒犯,这厢给将军赔礼了。说罢深躬到底。吕布别过脸去不再理会。

见 平息,沮授暗自抹了把冷汗。

二人不约而同在心里默念:

险过剃头......

待繁琐流程走完,吕布终得面见袁绍。

端坐主位的袁绍带着几分轻蔑上下打量,目光犹如实质般令人不适。吕布见过袁公。

免礼。

吕布直起身子目光如电,锋芒毕露。

袁绍按剑而起,四世三公的威仪竟与吕布气势不相上下,此刻倒真有几分霸主气象。

退至侧旁的沮授与田丰交换眼色,深知此刻万不可抢主公风头。你本是刘备麾下虎将,昔日交手时领教过你本事,今日为何孤身来投?袁绍慢条斯理的询问让吕布心头一紧。

这明知故问分明是要他自揭其短。

吕布陷入两难。

实话实说等于承认穷途末路,日后在袁营难免低人一等。

可此事人尽皆知,又岂能欺瞒?

想起李佑曾说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不懂何为,但其中道理他记在心里。

倏然单膝跪地抱拳道:

那刘备嫉贤妒能,实乃小人!

布在平原久慕袁公英名,特来相投。

明公大义凛然,威震河北,布愿拜为义父!

霎时间,

满堂死寂。

这群自诩清高的谋士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连袁绍都怔在当场。唔……”

袁绍一时语塞,但转念想到自家累世公卿的显赫门第,断不能认吕布这等武夫作义子,岂不有辱门楣?

“将军美意,绍心领了。

观将军风尘仆仆,想必舟车劳顿,不如暂往驿馆歇息。

待明日,我差人为将军安排府邸,如何?”

吕布闻言起身,既已达成目的,便不再多留。诺!”

待吕布退下,袁绍拭去额角细汗,心中纳罕——原以为精心设局能让吕布难堪,岂料此人寥寥数语便轻易化解。

照理该当恼火,可吕布那番吹捧偏教他飘飘然。

认义子虽荒唐,却莫名对吕布生了几分亲近。诸君,”

袁绍缓坐回席,长舒一口气,“吕布勇冠三军,依诸位之见,当授何职为妥?”

他对吕布终究是赏识的,尤其难忘当年虎牢关前,此人独战颜良、文丑竟大获全胜。

说来讽刺,最知你本领的,往往是曾与你刀兵相向之人。主公!”

沮授踏前一步,“吕布虽骁勇,然朝秦暮楚,可用不可信。

不若暂观其变,再作定夺。”

袁绍略一颔首,目光扫过帐下众人,显然盼着更有新意的见解。禀主公!”

郭图振袖出列,胸有成竹道,“吕布来投,一因刘备假仁假义,容不得英雄;二因主公威震寰宇,乃真命雄主。

此方为其抛家舍业之根由。”

他稍顿,斜睨沮授,面泛得色。

论起揣摩人心,郭图确是高人一筹,纵是李佑在此,怕也自叹弗如。主公明鉴,”

郭图声调渐扬,田丰当即黑了脸——熟悉者皆知,这是要开始歌功颂德了,“刘备器量狭小,勾结张辽夺其兵权,方致吕布寒心。

若主公亦轻慢待之,岂非逼其再叛?”

“主公乃四世三公之后,坐拥河北,海纳百川,正该昭示天下:我主襟怀,胜那刘备千万倍!如此,豪杰必竞相来投。”

他拱手深揖,言辞恳切,“重用吕布,便是向四海英杰广发招贤檄文啊!”

袁绍闻言,不觉挺直腰背,眼中精光闪现。

田丰见状大急,厉声谏阻:

“主公三思!吕布新降便委以重任,恐将士不服,更损主公威仪。

莫要被那谄媚之辞蒙蔽,平白惹天下人耻笑!”

沮授暗叫不好,偷眼望去,果见袁绍眉头紧锁——田丰这直谏功夫,较之郭图实在云泥之别。莫被奉承蒙骗”

?那吕布称颂的四世三公、河北霸主,岂非都成了虚言?

这般说法,将主公置于何地!

袁绍素来自视甚高,此刻听得田丰谏言,面色骤然阴沉。毋须再议!他猛然抬手截住田丰话头,冠冕上的玉珠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吕奉先真心归附,若遭怠慢,天下豪杰岂不耻笑我袁本初气量狭小?

传令!拔吕布统兵三万,即刻进驻东光!

沮授闻言色变——东光依山而立,乃冀州咽喉。

刘备若举兵来犯,此城首当其冲。

倘若吕布心怀异志,这已非引狼入室,直如卧榻饲虎!

明公三思!他急趋前阶,东光重地交付新降之将,诸将虽表面不言,心中必生怨怼。

不若令吕将军暂驻清河,遣颜良将军协防,可保万全。

案上烛台爆开灯花,映得沮授额间细汗莹莹。

他深知此计精妙:清河虽在青州境内,却因崔氏望族暗通袁绍而成飞地。

颜良在河北军中威望素着,纵使吕布欲夺兵权,亦难动分毫。

袁绍捋须沉吟,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罢了,依卿所奏。

驿馆檐角悬着的铜铃在夜风中噤了声。

吕布仰卧榻上,盯着房梁投下的阴影出神。

往日此时,他或在营帐与张辽研讨兵书,或与贾诩对饮畅谈。

自入青州以来,竟再未体味过孤寂滋味。

木门忽地吱呀轻响。

颜良文丑各提酒瓮闪身而入,甲叶相击的细碎声响惊醒了沉思的飞蛾。闻将军弃暗投明......颜良将腌鹿肉摆在案上,话音在喉头滚了滚,不知可愿共饮?

吕布瞳仁微缩。

月前白马津畔,方天画戟才挑落这对兄弟的兜鍪。武者较技,胜负常事。文丑拍开泥封,醪糟香气顿时漫开,将军神勇,吾辈心折。

辕门外旌旗委顿。

吕布独坐晒得发烫的礌石上,四月初的骄阳竟似三伏毒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