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刘备仅仅在平原城建造一座演武台,便能凝聚全军斗志,远超袁绍千万倍。
眼下的局势令周瑜棘手万分:张合在正面全力牵制,后方又有阴险难测的贾诩虎视眈眈。
就在此时,周泰匆匆闯进帐中,神色焦急:“都督!柴桑失守,凌公绩也在长沙被俘,再拖下去,张辽恐怕真要攻至建业了!”
周瑜横了他一眼:“急有何用?”
程普连忙附和:“都督,此事不能不急!若张辽乘势攻占余汗或始新,便可长驱直入我军腹地!南可断粮道,北可直逼建业!我们可以等,但主公差不得啊!”
周瑜眉头紧蹙,将地图摊开,手指重重按在柴桑位置:“柴桑乃江东最乱之城,张辽夺城后必先整治城防、稳固人心,至少一月之内,他绝不敢轻易离开!”
“就算张辽抓住机会攻占婉陵城,直取建业,他也必须确保柴桑这个关键的粮草转运据点。
否则孤军深入难以为继,分兵驻守是必然之举。”
“柴桑一役,张辽折损兵力约七千,算上伤兵恐怕近万。
如此他仅剩四万兵马,若再分一半留守柴桑——”
周瑜看向程普,“德谋将军,你认为两万人马能否连克始新、婉陵,最后强攻建业?”
周瑜语气转冷:“将军忠勇,方才情急失言可以理解。
但换作旁人,这等动摇军心的言论足以问罪。”
程普沉默良久,最终低头抱拳:“属下知罪。”
周瑜抬手示意此事揭过,环视众将道:“即便张辽真能势如破竹逼近建业,城中世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当务之急是在正面战场速取优势。”
众人纷纷颔首。
自孙权放权后,各大世家虽名义上将部分私兵调归军中使用,实则精锐仍暗聚建业。
正如周瑜所言,平日内斗无妨,但若张辽兵临城下,为守护家族根基,这些世家定会摒弃前嫌共抗外敌——毕竟刘备对世家的态度人所共知。
周泰此时出列:“都督,张辽虽难攻建业,但若南下切断我军剩余粮道……”
“有理。”
周瑜当即下令,“传令丁奉不必回营,直接驻守庐陵将功折罪。
若再失城池——”
他眼中寒光一闪,“军法处置!”
庐陵大帐内,三位将领罕见齐聚:
刚经历柴桑之败的丁奉、痛失凌统后自长沙撤军的宋谦,以及总领粮运的江东长史诸葛瑾。
此三人共聚实乃形势所迫——宋谦既无法攻克长沙,周瑜便命其协防庐陵。
诸葛瑾却始终置身事外:这位执掌全军命脉的长史深知,以自己敏感身份,献策胜则无功,败则必遭非议。
粮草运输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江东世家早已垂涎三尺。
可诸葛瑾多年来把粮务打理得滴水不漏,即便他们想染指,孙权也不会答应,令这些世家大族对他恨之入骨。
这事又岂能怪到诸葛瑾头上?
他早就不愿当这个督粮官了。
若想 ,此职堪称天下第一肥缺;若一心为公,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粮草按时送达是分内之事,无功可言;稍有差池延误军机,便是死罪一条。
无奈孙权周瑜都认准了他,任凭如何推辞都不松口。
只要诸葛亮还在刘备帐下,只要他诸葛瑾还顾惜名声,这运粮重任就非他莫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在变相利用诸葛瑾。
正因如此,他对江东彻底心灰意冷。
若说从前还对孙仲谋存有忠心,如今看着这位为维系统治不惜与世家共享利益的君主,诸葛瑾只觉阵阵作呕。
这也难怪——
如今还对孙权忠心耿耿的,要么是周瑜、程普这般追随孙氏两代的老臣,要么是鲁肃这等手握重权的报恩之臣,横竖都和他诸葛子瑜扯不上关系。
说到底,他登上江东这条船,并非折服于孙权,而是家族安排——既然弟弟诸葛亮已追随刘备,他便选择了孙权。
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江东会变成这般模样,当年真该投效曹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军帐中的诸葛瑾 不语,看着眼前两名愁眉不展的将领。
论沉得住气,世间胜过他的人不少,但眼前这两位显然不在其列。
果然丁奉很快按捺不住:
子瑜先生!张辽进驻柴桑后日夜操练,按都督来信推断,其下一步必攻庐陵。
虽令我们闭城坚守,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庐陵失守,我军粮道将断,前线危矣!
将军所言极是。
诸葛瑾依旧带着春风般的笑意。
他当然明白丁奉和宋谦的来意,无非是求守城良策。
可他对庐陵安危毫不在意——若说江东谁最愿被刘备所俘,非他诸葛子瑜莫属。
只是不愿背负叛主骂名罢了。
退一万步说,纵有满腔忠心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东今日局面皆是咎由自取,莫说是他,即便他那惊才绝艳的弟弟亲至,也无力回天。
更何况——
诸葛瑾心底始终憋着一口气。
家族长辈为他选的主公,诸葛瑾心中自然也有在江东大展身手的抱负。
可结果呢?只给了他一个江东长史的虚衔,俸禄稍厚些,平日里不是在运粮,就是在运粮的路上,再不就是让他去和弟弟打感情牌,为江东谋利。
这让他如何能忍受?
想施展抱负时被当作外人防范,如今快把自己玩完了,又想让我来收拾残局?
呸!做你的梦!
想到这里,诸葛瑾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摇头道:连公瑾都督都束手无策,瑾一介庸才,哪能想出什么妙计?
宋谦与丁奉交换眼神,虽更倾向周瑜的坚守之策,仍配合地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丁奉接话:子瑜先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庐陵若失,大家都得完蛋!
诸葛瑾闻言一惊。
什么话?什么叫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有个叫诸葛亮的弟弟不成?
他心中暗骂,表面却从容不迫:将军此言差矣。
我等同为江东之臣,自当同心协力。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前日已运出一批军粮,公瑾都督短期内不会缺粮。
庐陵地处山中,唯有东西两条山道。
张辽若来,必走东路。
二位将军若想守住庐陵,不如在山林设伏,瓮中捉鳖,必有奇效。
宋谦与丁奉眼前一亮:此计甚妙!不过需留一人守城以防万一。
多谢先生指点!
诸葛瑾淡然一笑,一派高人风范,心中却默念:
瓮中捉鳖是不假……
可我没说谁是鳖。
……
张辽的迅猛攻势确实让丁奉、宋谦慌了神。
二人深知张辽之能,死守庐陵绝非良策。
庐陵小城地处山间,非兵家必争之地,城墙薄弱,守备简陋。
一旦开战,必是惨烈的消耗战。
张辽进军神速,逼得二人走投无路。
周瑜原先的谋划本无错漏。
柴桑城的乱局确实令张辽头疼——攻占易,治理难。
即便百姓不 ,若城内劫掠成风,也难以长久。
一旦张辽离城,后果难料。
然而周瑜千算万算也没料到——
凌统被俘后,机敏过人的太史慈突发奇想,与凌统立下赌约,随后携郭嘉、凌统一同前往柴桑。
这一举动恰好给了张辽施展的良机——虽说先前李佑等人制定了周密的治理方案,但处理城中繁杂政务仍令他颇为头疼。
如今局面截然不同,
太史慈的赌约竟将鬼才郭奉孝留在了城中,张辽喜出望外,当即将政务全权交付郭嘉,自己则整备兵马率军出征,令郭嘉与凌操父子镇守城池。
张辽与太史慈马不停蹄直扑庐陵,
这场看似儿戏的赌约,却阴差阳错为张辽创造了继续进军的契机。
若从这个角度看,说太史慈是福将也不为过。
张辽迅捷如风的进军让丁奉、宋谦倍感压力。
其实若他们严格执行周瑜闭门坚守的军令,纵使最终难逃败局,至少能为周瑜争取宝贵时间——此刻江东最欠缺的正是喘息之机。
尽管张辽所部势如破竹,但正面战场的张合始终被周瑜压制。
只要周瑜能击溃张合主力,便可稳固荆州南部防线,继而调转枪头对付张辽,绝境翻盘!
但连战连败的阴影让丁奉二人再不敢冒险,这才将希望寄托在诸葛瑾身上。
当然他们并非毫无戒心,经过商议决定分兵行事:宋谦留守监视诸葛瑾,丁奉亲率万人在山中设伏。
城楼之上,
诸葛瑾与宋谦目送大军出城。愿将军旗开得胜!宋谦郑重抱拳。
丁奉微微颔首领军而去。
表面平和的场景下,诸葛瑾冷眼旁观,心知丁奉此去凶多吉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兵者诡道,贵在机密。
庐陵地处山间盆地,唯一入城通道两侧林木森然,堪称天生的伏击场——但这恰恰是最致命的陷阱。
但凡稍有军事常识者,见此地形都会本能警觉。
若张文远真如传言般睿智,必能识破这粗陋的埋伏;若这位名将徒有虚名,诸葛瑾的算计便会落空。
不过当探报将敌军动向传入张辽耳中时,答案已不言自明——我们的张将军,向来不会让人失望。
斥候策马疾驰至张辽身旁,滚鞍 ,单膝触地禀报:
将军!文和先生的密探从庐陵传来急报,丁奉今晨率万余兵马离城,动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