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大太监曹德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尖细嗓音,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句,将最终的判决镌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也敲响了大皇子与三皇子政治生命的丧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夙夜兢兢,唯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念。然,皇子李琏、李琮,身为天潢贵胄,不思修身齐家,报效君父,反恃宠而骄,结党营私,贪墨国帑,舞弊军械,其罪一也!”
曹德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百官垂首,无人敢抬头直视御座上那道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身影,更无人敢去看站在丹陛之前,面色沉静如水的太子李岩。
“交通敌国,走私资敌,形同叛卖,动摇国本,其罪二也!”
这一条罪状念出,不少官员身体微颤。资敌,这是任何朝代都无法容忍的底线。
“窥探宫禁,勾结内侍,紊乱朝纲,其罪三也!”
牵扯到后宫,更是帝王大忌。
“阴养死士,刺杀储君,图谋不轨,心怀叵测,其罪四也!”
最后这一条,如同惊雷,彻底断绝了所有可能的情理余地。刺杀国之储君,等同于谋逆!
曹德略微停顿,仿佛在积蓄最后宣判的力量,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便是最终的裁决。
“李琏、李琮,上负君父厚望,下悖臣民倚重,罪证确凿,恶行累累,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岂堪再列皇子之位,玷污天家血脉?!”
“着即:”曹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革除李琏、李琮一切爵位、封号,废为庶人!削除宗籍,名讳永不录入玉牒!”
“嗡……”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最终裁决被正式宣读时,大殿内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废为庶人!削除宗籍!这意味着他们从此不再是皇族,甚至连姓氏都被剥夺,彻底成了平民,不,是连平民都不如的罪人!
这还没完。
“庶人李琏,”曹德继续宣读,语气冰冷,“性情暴戾,狂悖无状,然念其或有一时糊涂……特旨,圈禁于宗人府幽院,非死不得出!其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叙用!”
圈禁至死!永世不得叙用!这等于将李琏这一支彻底从政治版图上抹去,再无翻身之日。
紧接着,是对李琮的判决,更加严酷:
“庶人李琮,阴险狡诈,推诿罪责,资敌叛国,罪加一等!着……赐白绫三段,即日自尽!其母刘氏(已故刘昭仪),教子无方,追贬为庶人,移出妃陵!”
赐死!
而且是即日自尽!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就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虽然三皇子罪大恶极,但赐死皇子,在本朝已是多年未有之事。老皇帝此举,无疑是表明了最彻底、最冷酷的切割决心。
跪在殿中的李琮,在听到“赐白绫三段”时,身体猛地一僵,那强装的镇定终于彻底崩溃。他抬起头,望向御座,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老皇帝那紧闭双眼、仿佛石化般的侧脸,以及李岩那冰冷无波的目光,他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那深邃的眼中,最后一丝光彩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了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曹德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那些党羽的头顶:
“其余涉案一干人等,依律严惩!吏部侍郎张永年、漕运总督李贽、兵部武库司郎中钱益……等三十七人,罪大恶极,判处斩立决,家产抄没,男丁流三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
“光禄寺少卿赵德明、翰林院侍讲学士周文……等五十二人,依附二王,贪赃枉法,或流放琼州,永不赦免;或罢官夺职,禁锢原籍!”
一连串的名字和惩罚被报出,如同秋风扫落叶,将二王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连根拔起,清洗一空!血雨腥风,已然降临。
圣旨宣读完毕,曹德合上绢帛,躬身退后。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和,声音中带着敬畏,更带着恐惧。
老皇帝依旧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退朝。他仿佛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锦衣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李琮架起,向外拖去。等待他的,是那三尺白绫。而早已被拖下去的李琏,也将被送入宗人府那暗无天日的幽院,了此残生。
李岩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对未来的清醒。旧势力的核心已被摧毁,但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和官场的震荡,需要他去抚平。新政的推行,将再无明面上的阻碍,但也将直面更深层次的社会矛盾。
他转身,对着御座上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父皇,深深一揖。然后,他挺直脊梁,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退朝——”
随着内侍悠长的唱喏声,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结束。百官如同潮水般退去,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大夏的天,彻底变了。
李岩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龙椅,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皇极殿。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带领这个帝国,走向一个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新时代。
尘埃,终于落定。而新的篇章,正等待着他去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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