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三元传奇
汴京的春日,总带着些微醺的暖意。御街两侧的垂柳抽出新绿,桃花开得如云似霞,百姓们挤在街旁,踮着脚望向街口——今日是新科状元游街的日子,而这位状元郎沈砚之,更是连中解元、会元、状元的“三元及第”,百年难遇的盛事,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沈砚之跨坐在御赐的白马背上,一身素白襕衫,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目清朗。腰间系着御赐的玉带,却没戴那顶略显张扬的状元帽,只束着简单的玉冠,发间还沾着点未拂去的花瓣——那是方才路过朱雀门时,被百姓掷来的蔷薇花落在发上的。
“沈状元!看这里!”街边的少女们红着脸,将手里的花束往他马前递,绣球、牡丹、月季……各色花瓣落了他一身,像落了场春光里的雪。他却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扫过人群,没有半分得意,倒像在看寻常街坊。
“真是好风姿!”有老者捋着胡须赞叹,“听说他拒绝了多少权贵拉拢,硬是凭着真本事考了三元,难得!”
“我家住在汴河边上,去年多亏他画的治水图,河堤才没溃,这状元郎,是个办实事的!”
“听说连皇上都夸他有宰相之才呢!”
议论声里,白马缓缓前行。沈砚之的目光掠过鳞次栉比的店铺,掠过欢呼的百姓,偶尔在街角的茶摊、河边的码头稍作停留——那里有他曾勘察过的漕运细节,有他帮过的送水老汉,也有……他隐约期待见到的身影。
东华门的酒楼二楼,嘉成郡主凭栏而立,一身绯红罗裙,腕上的金钏随着抬手的动作轻响。她是仁宗的堂孙女,向来眼高于顶,此刻望着马背上的沈砚之,却忍不住微微失神。那白衣少年没有刻意张扬,可眉宇间的沉静与通透,竟比宫宴上那些勋贵子弟的金紫华服更夺目。
“这便是沈砚之?”她轻声问身边的侍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果然如传闻所说,气度不凡。”
侍女笑着附和:“郡主若是喜欢,何不请陛下赐婚?以郡主的身份,配他这三元状元,再合适不过。”
嘉成郡主没说话,只是望着沈砚之的方向,眼底的倾慕藏不住。风掀起她的裙角,与楼下的春光融在一起,竟生出几分旖旎的意味。
而街对面的绸缎庄二楼,墨兰正扶着母亲王氏的手臂,隔着窗纱望着街景。她穿着件月白绣兰草的褙子,鬓边簪着支素雅的银簪,听见楼下传来的欢呼,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果然是他。”王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有不屑,也有不得不承认的赞叹,“寒门出了个凤凰,倒让京城的勋贵们都失了颜色。”
墨兰没接话,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匹白马。她看见沈砚之抬手拂去肩上的花瓣,动作自然;看见他对街边的孩童笑了笑,眼神温和;更看见他的目光扫过自家所在的绸缎庄,似乎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虽只是一瞬,却让她的心跳骤然如鼓,脸颊烫得像着了火。
“姑娘,你看沈状元是不是在看这边?”身边的晚晴低声笑道,“方才您还说不来,来了又躲在窗边……”
墨兰嗔了晚晴一眼,却忍不住又朝楼下望去。恰好沈砚之的目光再次扫来,这一次,他似乎在窗纱上顿了顿,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表情,可墨兰莫名觉得,他那一眼里,藏着与寻常不同的温度。她慌忙低下头,指尖抚过袖中那方兰草帕子,帕角的“清”字被汗浸湿了些。
白马行至汴河码头时,沈砚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百姓们都愣了愣,不知状元郎为何停下。却见他走到岸边,望着河里停泊的粮船,对身边的官差说了句:“这段河道的淤泥该清了,汛期快到了。”
官差连忙应下,心里却暗自惊叹——游街的好日子,他竟还记着治河的事。
这一幕落在墨兰眼里,让她想起那日在驿站外,他为送水老汉解围的模样。原来有些人的“传奇”,从不在花团锦簇的游街里,而在这些不经意的、记挂着民生的细节里。
沈砚之上马继续前行,白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嘉成郡主在酒楼里看着他的背影,已命人去查他的家世;而绸缎庄二楼的墨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将袖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
游街的队伍转过街角,花瓣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沈砚之回头望了一眼绸缎庄的方向,那里的窗纱轻轻晃动,像有人在悄悄目送。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重新转回头,白马踏着满地春光,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这一日的汴京,记住了白衣状元的风姿,记住了“三元及第”的传奇,也记住了某个角落里,少女如鼓的心跳,和少年眼底藏着的、越过喧嚣的温柔。而属于沈砚之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往后的风雨与荣光里,总有一些目光,会隔着人海,遥遥相瞩,如春日里的花与叶,默然相伴,却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