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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知否之砚之护墨兰 > 第37章 密查漕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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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密查漕弊

暮春的运河泛着浑浊的绿,沈砚之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混在粮船的纤夫里,草鞋陷进岸边的烂泥里,每一步都像踩着灌了铅的棉絮。他腰间别着支秃笔,怀里揣着卷糙纸——这是仁宗密旨里的嘱托:“不必呈奏折,画出来,让朕亲眼看看漕运到底烂到了哪步。”

三天前,他在翰林院值夜,内侍忽然传旨,仁宗隔着纱帘说:“近日常有灾民拦驾,说漕粮过闸时被克扣,到了州县,十成只剩三成。你去看看,别惊动任何人。”纱帘后传来一声轻咳,“朕知道你刚编完《河防志》,懂水路,也懂怎么藏住心思。”

此刻,他正蹲在粮船的底舱,听老漕工老马啃着硬窝头,牙床磨得咯吱响。“沈先生,您别瞧这船看着满,过了徐州闸,就得扒掉一层皮。”老马往黑暗里啐了口唾沫,“闸官说‘过闸费’,其实就是抢——每石粮要抽三斗,说是‘官耗’,实则进了他们私囊。去年有个新来的粮商不服,说要去京城告御状,结果船到宿迁,连人带船都没了影,说是‘触礁沉了’,谁信?”

沈砚之的笔尖在糙纸上顿了顿,墨点晕成个黑团。他借着舱口漏下的微光,画下第一个场景:歪戴官帽的闸官叉着腰,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纤夫们跪在地上,粮袋被撕开个大口子,白花花的米淌进泥里。他特意把闸官的肚子画得滚圆,腰带勒出三道褶,像条吞了粮袋的蛇。

船行至淮安闸,天刚蒙蒙亮,沈砚之混在搬粮的杂役里,亲眼见闸官的儿子带着家丁登船。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手里把玩着银鞭,指着手下:“把那几袋上等米搬去我家粮仓,就说‘挑出的霉粮’。”

“小爷,那是给灾民的救命粮啊!”一个粮商红着眼上前理论,被家丁一脚踹倒在地。少年用银鞭挑起粮商的下巴:“霉粮?我说是就是。再吵,让你跟去年那个宿迁粮商作伴去。”

沈砚之背过身,假装系草鞋,指尖在纸上飞快勾勒:少年踩着粮袋,银鞭指着倒地的粮商,旁边的家丁正往小船上搬好米,麻袋上还印着“赈灾”二字。他把少年的脸画得稚气未脱,眼神却像淬了冰,反差得让人心里发寒。

夜里歇在码头窝棚,他听见隔壁传来哭声。凑过去一看,是个老妇人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饼。“本想着漕粮能早点到,娃就能多口米汤喝……”她抹着泪,“可听卸粮的人说,到咱这儿,粮早就被刮得只剩壳了。”

孩子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浑身发抖,老妇人慌忙把饼递到他嘴边,孩子却摇摇头,眼睛直勾勾望着粮船的方向,像只饿极的小兽。沈砚之的心被攥得生疼,借着月光画下这一幕:老妇抱着孩子,背景是灯火通明的闸官府邸,窗纸上映着猜拳行令的影子。他特意把孩子的眼睛画得很大,瞳孔里映着粮船的微光,像颗快灭的星。

船过扬州时,出了桩事。一个漕工不堪盘剥,偷偷往沈砚之船上塞了本账册,上面记着各闸“抽成”明细:徐州闸三成、淮安闸两成五、扬州闸竟要四成,后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注着“拒缴者”。可不等船开,那漕工就被人发现吊在桅杆上,闸官贴出告示,说他“偷盗漕粮,畏罪自缢”。

沈砚之把账册藏在船板下,夜里摸着黑画下那具摇晃的尸体,旁边写着漕工塞账册时说的话:“沈先生,俺不认字,就信您是读书人,能给俺们说句公道话。”他故意把尸体画得轻飘飘的,像片被风卷着的枯叶,旁边的闸官却画得像座铁塔,手里捏着账册的一角。

一路南下,画稿渐渐积了厚厚一叠。有闸官用漕粮喂猪的荒诞,有纤夫被鞭子抽得渗血的狰狞,有灾民捧着空碗跪在码头的绝望……最末一张,他画了艘破船,船上插着“赈灾”的旗子,船底却全是窟窿,粮米正顺着窟窿往水里漏,水里游着一群肥硕的鱼,鳞片上闪着“官”字的光。

返程时,他坐在船头,望着浑浊的河水发呆。老马不知何时凑过来,递给他块烤红薯:“先生,您这一路光画画,到底能管用不?”沈砚之咬了口红薯,烫得直哈气,却笑了:“管用。总有看画的人,见不得这红薯被人抢了,扔给狗吃。”

回到京城,他把画稿呈给仁宗。没有奏折,没有批注,只有四十张糙纸,画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文字都刺目。仁宗一张张翻着,手指捏得发白,翻到孩子望着粮船那张时,忽然把画拍在案上,龙案上的茶杯都震倒了:“这群蛀虫!连救命粮都敢动!”

三日后,漕运总督被革职,各闸官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沈砚之站在翰林院的廊下,看着内侍把画稿收进秘档,忽然想起老马的话,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半块烤红薯——那是漕工们凑钱买的,说“读书人得垫垫肚子,才有力气替咱说话”。

风从运河方向吹来,带着水汽和米香。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漕弊盘根错节,就像河底的淤泥,一铲子挖不干净。但至少,那些画里的眼睛——孩子的、老妇的、漕工的——总算等来了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