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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知否之砚之护墨兰 > 第108章 新修水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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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新修水利志

景佑二年秋,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了三日,洗得汴梁城的青石板发亮。沈砚之的书房里,窗纸被雨润得微微发潮,案头那叠厚厚的《新修水利志》校样,却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沉静的光。历时三载,从春寒料峭到霜叶满阶,这部耗尽他与墨兰心血的典籍,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卷的审定。

沈砚之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麻纸页边。纸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朱笔的删改、墨笔的增补、蝇头小楷的批注,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有他伏案疾书的印记,笔尖划过纸面时偶尔洇开的墨痕;有墨兰娟秀的字迹,往往在晦涩的河工术语旁标注出通俗的注解,还细心地画上小小的符号;更多的却是潦草却真切的口述记录,是那些常年与河水为伴的河工、老农们,用带着乡音的话语,一点点拼凑出的民间智慧。

那些被正史不屑一顾的土法妙招,那些藏在田埂河畔的生存智慧,此刻都整齐地排列在书页之间。比如黄河沿岸百姓用草木灰混合黏土加固堤脚的法子,比官府推行的石灰灌浆更省钱耐用;比如应对春汛时,用芦苇捆扎成筏疏导分流,比巨石壅堵更显灵活;还有那些关于天气、水情的谚语,“春雾雨,夏雾热,秋雾晴,冬雾雪”,看似朴素,却是祖辈们观察天象与水患的经验结晶,被沈砚之一字不落地收录进来。

“砚之,你看这页。”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墨兰捧着一卷略显陈旧的初稿走进来,雨丝打湿了她的鬓发,带着一身清润的水汽。她将初稿摊在沈砚之面前,指尖指着其中一段文字,眼底带着几分惊喜与不确定,“去年在滑州治水时,那个姓王的老河工说的‘破冰法’,你真的原封不动加进去了?”

沈砚之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段文字旁还附着一幅简单的示意图:在封冻的河面每隔三尺凿一个圆孔,填入干燥的秸秆与麦麸,再覆上薄土压实,利用秸秆发酵产生的微弱热量,缓慢融化冰层下的积冰,待冰层酥软后再用木槌轻轻敲碎,比官府惯用的炭火烘烤节省三成时间,还能避免冰层骤融导致的堤岸崩塌。

“当然要加。”沈砚之拿起案上的狼毫笔,在示意图旁添了一个小小的注脚,笑着转头看向墨兰,“治水之事,从来不分官法民法,能护堤岸、保百姓的,就是好法。”他记得去年冬日,滑州黄河段冰层厚达数尺,若是等开春消融,冰水裹挟着浮冰,极易冲毁新修的堤坝。那位王老汉蹲在冰面上,冻得通红的手比划着,说出这个祖辈传下来的法子,当时不少随行的官员嗤之以鼻,觉得“乡野鄙法难登大雅”,唯有沈砚之亲自跟着老河工试验,看着冰层在秸秆的作用下缓缓酥化,才坚定了要将这些民间智慧收录成册的决心。

他随手翻开校样的序言部分,那里印着他亲自拟定的开篇句子:“治水者,当拜百姓为师。”这句话当初拟定时,曾遭到不少旧党官员的嘲讽,说他身为朝廷命官,屈尊向布衣百姓求教,“有失官员体面”,甚至有人递上奏折,恳请仁宗下令修改。沈砚之却据理力争,在朝堂上直言:“黄河水患,害的是百姓,救急的是百姓,他们日日与河水周旋,所思所悟,远比我辈埋首故纸堆中更为真切。弃民间良法而不用,才是真的有失为官之道。”最终,仁宗被他的赤诚打动,默许了这句话的保留。

墨兰看着那行字,眼中满是赞许:“你说得对,这些百姓才是真正的治水能人。去年夏天,我们在郓州遇到的那个老农,不是还教我们用竹篾编织成网,拦截河道里的泥沙吗?后来试用了三个月,河道淤积果然减少了许多,也省了不少疏浚的人工。”

沈砚之点点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编纂这部水利志的三年时光。为了搜集第一手资料,他与墨兰几乎走遍了黄河中下游的所有州县,从汴京到青州,从滑州到徐州,踏遍了每一处河堤、每一条支流。他们住进河边的茅草屋,与河工们同吃同住,听他们讲述治水的成败得失;他们走访乡村野寨,向老农们请教灌溉、排涝的窍门,往往一个看似简单的法子,背后都藏着一段与水患抗争的故事。

有一次在济州,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农拉着沈砚之的手,颤巍巍地从炕席下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本子,里面是他父亲手绘的河道变迁图,标注着近六十年来黄河的改道痕迹与历次水患的重灾区。老农说:“俺爹临终前交代,把这个交给能真正为百姓治水的人,说或许能有点用。”沈砚之捧着那个字迹模糊、纸张脆化的小本子,如获至宝,不仅将图中的信息全部整理进水利志,还特意在注释中写明了这幅图的来历,让这位无名老农的心血得以流传。

书成之日,沈砚之没有按惯例举办庆功宴,也没有邀请达官显贵前来道贺,只让人备了几桌家常饭菜,请了十几位参与编纂的老河工、老农来府中小聚。这些平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拘谨地坐在府中的厅堂里,手里捧着刚印刷好的《新修水利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七十岁的老河工李伯,一辈子都在黄河边修堤护岸,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他戴着老花镜,颤巍巍地翻着书页,当看到“竹笼堵缺口法”几个字时,突然停住了动作,眼眶瞬间红了。那是他年轻时在黄河决口时情急之下想出的法子,用粗壮的竹子编织成大笼,填入石块与黏土,再用麻绳串联起来,沉入决口处,比单纯的抛石堵口更稳固,还能节省石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不值一提”的小聪明,竟然能被写进官府编纂的书里。

“俺……俺这辈子跟河打交道,修了四十多年堤,没想到说的几句话,画的几张草图,也能进书里……”李伯的声音哽咽着,老泪纵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又低头看着那行字,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墨兰端着一壶温热的米酒走过来,给李伯的酒杯里添满酒,柔声说道:“李伯,您的法子当年在曹州决口时,救了下游三个村子的百姓,这样的功劳,本该记下来,让后人都知道。”她记得那次决口,洪水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漫过堤坝,是李伯带着十几个年轻河工,连夜编织竹笼,跳入齐腰深的洪水中,一点点将决口堵住,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李伯的腿也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落下了病根。

席间,众人捧着书,互相指着书页上熟悉的名字与法子,话语间满是激动与自豪。那个发明“秸秆破冰法”的王老汉,拉着沈砚之的手,一个劲地说:“沈大人,这书往后能传给俺孙子看不?让他也知道,咱庄稼人、河工人,也能为治水做点事。”沈砚之笑着点头:“不仅能给你孙子看,还要让天下治水的人都看到,让这些好法子能一直传下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仁宗皇帝翻阅了《新修水利志》的样本,见书中既有详细的治水理论、河道图谱,又有实用的民间技法、应急方案,内容详实,通俗易懂,不由得龙颜大悦,亲自提笔写下“利民为本”四个大字,命人制成匾额,送到沈砚之府中。

没过多久,辽国遣使来访,听闻此书编成,特意请求仁宗允许他们购买副本带回辽国。辽国使者捧着印刷精美的《新修水利志》,逐页翻阅,看到书中记载的“竹笼堵口”“秸秆破冰”“泥沙拦截”等诸多务实之法,不由得感慨万千,对沈砚之拱手道:“南朝竟有如此务实之着,不尚空谈,只重利民,难怪黄河安澜,民生安乐。我大辽境内亦有辽河、松花江之患,若能习得此书妙法,百姓亦可免受水患之苦。”

沈砚之闻言,淡然一笑:“水利无国界,能护佑万民,便是此书的幸事。”他将辽国送来的金银绸缎、珍奇古玩,悉数分发给了参与编纂水利志的百姓与官吏,自己只留下了一块辽国特产的墨玉。他请玉匠将墨玉雕刻成河神的模样,河神面容温和,身披蓑衣,手持治水工具,栩栩如生,摆在书案之上,既是对此次编纂之事的纪念,也时时提醒自己治水为民的初心。

这日,王安石专程前来道贺,刚走进书房,便看到沈砚之正对着校样做最后的核对。他拿起桌上的一卷书,随意翻开,当看到“以工代赈”的章节时,不由得眼前一亮。章节中详细记载了沈砚之在治水过程中,招募受灾百姓参与修堤、疏浚河道,既解决了治水的人工短缺问题,又让百姓得以赚取工钱,渡过灾荒,还附上了具体的工钱标准、工期安排、物料管理等细则,条理清晰,可直接效仿。

“沈兄,你这部书,哪里只是一部水利志啊。”王安石合上书本,眼中满是赞叹,“这分明是一部切实可行的治政策略,上可安邦,下可利民,比那些空谈义理的典籍有用多了。”

沈砚之放下手中的笔,端起墨兰刚沏好的清茶,氤氲的茶烟模糊了窗外的秋雨。他浅啜一口,茶香清冽,回甘悠长,笑着对王安石说:“我编纂此书,本就没想过要立什么功、留什么名。能让后来的治水者少走些弯路,能让百姓多一份安稳,管它算水利志还是治政策,都不重要。”

墨兰端着茶盘,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案上的《新修水利志》,书页在微风中轻轻翻动,泛着温润的光。它不像那些装帧华丽的典籍那般夺目,却如同一块被河水千百年打磨过的卵石,朴实无华,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承载着无数百姓的智慧与期盼,也镌刻着沈砚之与墨兰治水为民的赤诚之心。

秋雨渐渐停歇,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霞光。沈砚之将最后一卷校样核对完毕,郑重地在扉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在旁边添上了参与编纂的主要河工、老农的姓名。他知道,这部书的真正作者,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些与黄河为伴、与水患抗争的普通百姓,是他们用血汗与智慧,书写了这部守护家园的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