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乡试启程
立秋刚过，通往省城的官道上便热闹起来，赶考的举子们背着书箧，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沈砚之背着简单的行囊，腕上的羊脂玉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与同行的李修文并肩走着——两人同县应试，又住得近，便约好一同赴考。
李修文是县里秀才中的佼佼者，性子却有些执拗，一路都在念叨着考题可能的方向。沈砚之听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路边——连日暴雨冲垮了河堤，浑浊的洪水漫过田埂，不少灾民正扶老携幼往高处挪，破碗里盛着少得可怜的野菜糊糊，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你看这些人，”沈砚之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官府的赈粮怎么还没到？”
李修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天灾无情，急也没用。依我看，当务之急是先把粮放下去，不然人都要饿死了，治不治水有什么意义？”
“不然。”沈砚之摇头，蹲下身帮一个灾民把陷在泥里的筐子拽出来，“你看这河道。”他指着不远处被冲垮的堤岸，“这里本是运粮的主道，现在淤塞了，就算赈粮来了，马车也进不来，只能靠人背肩扛，一天能送多少？灾民这么多，分到手的还不够塞牙缝。”
李修文皱眉：“可放粮是救急，治水是远虑，总不能让他们饿着等你疏通河道吧？”
“不是等。”沈砚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先组织青壮疏通河道，哪怕只开出一条窄道，能过独轮车也好。一边疏通，一边派人去邻县调粮，等路通了，粮也到了，这不比干等着强？”他指着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你看他们，只要给口饭吃，有的是力气干活。让他们参与疏通，管饭就行，既解了眼下的力乏，又能打通运粮的路，一举两得。”
李修文愣了愣，低头琢磨着沈砚之的话——放粮只能解一时之困，河道不通，粮运不畅，往后只会更糟。而先通河道，看似绕了远路，实则是从根上解决问题。他看着沈砚之，见他正帮一个老婆婆背孩子，动作自然得很，忽然觉得这位平时话不多的同窗，脑子里装的远比书本上的学问实在。
“你说得对。”李修文难得服软，“是我只看了眼前。”他望着那片淤塞的河道，语气里带了几分佩服，“换作是我，怕是只会急着催官府放粮，想不到这一层。”
沈砚之笑了笑，腕上的玉镯晃了晃：“读万卷书，也得看看脚下的路。考题里未必考治水，但世道里处处都是考题。”
两人继续往前走，灾民的哭声似乎还在耳边，沈砚之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河道的走向——等考完试，总得想办法把这事报给官府。李修文跟在他身边，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心里暗忖：这人不光文章写得好，办实事的脑子更是难得，这次乡试，怕是要被他比下去了。
官道前方的雾气渐渐散开，露出省城的城楼。沈砚之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母亲的话，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考不考得中另说，至少这一路，他看清了比考题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