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夫妻共治
沈府后院的墙角曾堆着半枯的柴禾，如今却被墨兰清整出来，圈起半亩地做了试验田。竹篱笆上爬满了豆角藤，把光秃秃的墙遮成了绿屏，里面分垄种着新从江南换来的稻种，还有几畦耐旱的黍子，叶片上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
墨兰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稻苗培土。她额角渗着细汗，鬓边别着朵刚摘的野菊，素色的布裙沾了些泥点，倒比穿绫罗时更添几分生动。“这‘胭脂稻’果然娇气，”她回头对站在田边的沈砚之道，“昨儿一场小雨，竟倒了好几株，得搭个小棚子挡挡风雨才是。”
沈砚之刚从户部回来，还穿着公服，却也蹲下身帮她扶起草木歪斜的稻苗，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已让人备了竹条和油纸，等下就让仆役搭起来。”他指尖碰过稻叶上的水珠，顺势握住墨兰沾着泥的手，“刚收到消息，去年你试种的耐旱黍子，在西北几处旱区试种成功了，亩产比当地旧种多了两成。户部的人盯着要数据存档，说是要纳入农政册。”
墨兰眼睛亮了：“真的？我就说这品种能耐旱，当初在江南见老农种过，特意留了种子试种，果然成了！”她起身时被田埂绊了一下，沈砚之顺势扶住她，两人都笑起来，衣袖上沾的泥土蹭在了一起，倒像是给衣料添了朵暗花。
书房里，墙上挂着幅巨大的《黄河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新测的水位、流速，还有墨兰用红笔圈出的适合种稻的湿地。沈砚之铺开一卷《河工志》，指着其中一段：“你看这里，记载前朝用‘淤灌法’改良盐碱地，咱们在新河道沿岸试试如何？把黄河水引去灌田，既能肥田，又能减水势。”
墨兰凑近看，发丝不经意扫过沈砚之的手腕，两人都没动。“我看行，”她指着图上一片洼地，“这处地势低，正好引渠，还能种你说的那‘水莲’，既挡泥沙，又能收莲子，一举两得。”她拿起笔，在图上画出渠道路线，笔尖偶尔碰到沈砚之的手指，便像触电似的缩一下，又忍不住再靠近些。
仆役来报，说京中贵妇们又聚在街角议论，说沈大人放着好好的公服不穿，总陪着夫人在泥地里折腾，“哪有半点权贵样子”。沈砚之听了只笑：“她们懂什么。”墨兰却抿着唇乐，偷偷在图上画了个小小的泥人，像极了蹲在田里的沈砚之。
傍晚时，墨兰把收割的新稻穗扎成束，挂在书房檐下，金黄的稻粒垂下来，风一吹沙沙响。沈砚之拿着账册，核对着试种的收成数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些稻穗，又看看在灯下写《农试记》的墨兰，笔尖的墨都仿佛带了暖意。
有同僚来拜访，见此情景都咋舌：“沈大人夫妇这是……把家变成农舍了？”沈砚之却指着墨兰写的《农试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民生，比应酬宴饮实在多了。”墨兰笑着端出刚蒸好的新米饭，米粒颗颗饱满，带着清香：“尝尝？这就是后院收的胭脂稻，配着你带来的酱菜正好。”
京中渐渐传开：沈侍郎夫妇最不像权贵——一个穿着公服蹲田埂，一个戴着布裙记农书，却谁都不能否认，他们书房里那卷《黄河图》上的每一笔，都比金簪玉佩更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