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墨兰拒礼
沈府的门房近来多了桩心事——总有人借着“拜访夫人”的名义，送来些稀奇物件。今日是江南盐商托人捎来的锦盒，沉甸甸的，一看就价值不菲；明日是漕运帮办递上的木匣，雕着繁复的花纹，透着股刻意的讨好。
墨兰坐在窗前翻看着账本，听门房回禀“江南盐商送了箱珍珠”，只是淡淡抬了抬眼：“原封不动退回去。”
门房面露难色：“夫人，那盐商说，只是‘给夫人添妆’，没别的意思。小的看那箱子，足有百十来颗珍珠，颗颗圆润……”
“再圆润，也填不满百姓的粮仓。”墨兰放下账册，指尖在“扬州盐价”几个字上顿了顿，“你去回话说，沈大人常说，珍珠再亮，也不如百姓的口碑值钱。这礼，我们受不起。”
她记得去年冬天，扬州有户盐商为了炫富，用珍珠串成帘子挂在门口，而街对面的粥棚里，灾民们正为了半碗稀粥争抢。那时沈砚之就说：“这般奢靡，用的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如今这箱珍珠，怕也是从盐价里抠出来的，她怎敢收？
门房刚要退下，墨兰又唤住他：“等等，把这个带上。”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盐政辑要》，是沈砚之整理的扬州盐政改革细则，“告诉那盐商，好好读这本书，把心思放在正经生意上，别总想着走偏门。百姓买得起盐，他的生意才能长久。”
盐商收到退回的珍珠和那本书时，正在酒楼里宴请官员，席间还吹嘘“沈夫人定会收下这份心意”。打开箱子见珍珠原封未动，书里还夹着张字条，是墨兰的笔迹：“商者，利民为本，非逐利为末。”他的脸瞬间红透，杯中的酒喝着也没了滋味。
这事没几日就传到了宫里。仁宗在御书房召见沈砚之，手里正拿着内侍呈上的奏报，上面写着“沈夫人拒珍珠，还赠盐政书”。
“你夫人倒是比你还刚。”仁宗笑着把奏报递给他，“朕听说那箱珍珠值万两白银，寻常官员见了怕是挪不开眼，她倒好，原封不动退回去，还说教了盐商一番。”
沈砚之接过奏报，想起墨兰昨夜在灯下记账的样子，她总说“不该拿的钱一分不沾，不该收的礼一件不要，这样睡着才安稳”。他躬身道：“臣妻只是守着本分。她常说，若收了这些东西，往后再查盐商的账，腰杆就不硬了。”
“说得好！”仁宗抚掌，“多少官员栽就栽在‘收礼’二字上，觉得‘小事无妨’，可针尖大的窟窿能漏过斗大的风。你夫人这是在帮你堵窟窿啊。”
他沉吟片刻，对沈砚之道：“朕看可以下道旨意，让内外命妇都学学沈夫人，凡官员家属，不得收受商户、地方官的馈赠，违者与官员同罪。”
沈砚之躬身应下。他知道，这道旨意背后，是仁宗对墨兰的认可，更是对“清廉家风”的看重。
回到府中，沈砚之把仁宗的话告诉墨兰，她正在教丫鬟们辨认新收的蚕茧，闻言只是笑了笑：“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不该收。咱们查别人贪腐，自己先得干净，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被追缴赃款的百姓？”
沈砚之看着她沾着蚕茧白絮的指尖，忽然想起刚成婚时，她把嫁妆里的银钗换成粮食救济灾民，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子的心，比任何珍珠都透亮。
夜里，沈砚之翻看着盐商的名册，见那送珍珠的盐商名字旁，墨兰用红笔标了个“查”字，旁边注着“去年盐价虚报两文，需核实”。他提笔在旁边添了句“明日派亲信去查”，嘴角忍不住上扬——有这样一位“刚正”的夫人，他在中枢清淤，腰杆确实硬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