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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姑苏,燕子坞的垂柳拂过水面,漾开圈圈涟漪。慕容复立在画舫船头,望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青衫玉带,正是世人称道“北乔峰,南慕容”时的风采。

他记得自己分明已是疯癫老叟,在孩童的哄笑中对着芦苇编织的龙椅三跪九叩。可再一睁眼,竟回到了建康四年的春天。

“公子,到了。”船夫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

慕容复踏上熟悉的长廊,青石板路两侧的茶花开得正盛。他伸手抚过一朵重瓣白茶,指尖传来的凉意如此真实。

“表哥!”

他闻声转头,看见王语嫣提着裙摆从月洞门跑来。少女双颊绯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倾慕——这才是他记忆中的表妹。

“表妹。”慕容复轻声回应,目光掠过她发间——没有那只他记忆中的蝴蝶簪。

王语嫣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息:“听阿碧说你去汴京月余,可还顺利?我日日都在为你担心...”

她说话时习惯性地绞着衣袖,那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慕容复忽然想起,前世她跳井前,也是这样绞着衣袖,指尖都发了白。

“顺利。”他简短的回应让王语嫣略显诧异。若是从前,他定要长篇大论说起在汴京如何结交权贵,为复国大业铺路。

“表哥今日...似乎不同。”她小声说,目光却依然痴痴地追随着他。

慕容复正要开口,廊下传来阿碧的声音:“公子,邓大哥他们在水阁等候多时了。”

还施水阁内,四大家将齐齐行礼。慕容复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邓百川沉稳,公冶乾精明,包不同豪迈,风波恶锐气。这些都是将来会为他赴死的人,特别是包不同...

“公子,”邓百川率先开口,“您吩咐查探的消息已经证实,玄悲大师三日后启程前往大理。”

慕容复指尖微颤。就是这个时间点,上一世他配合“已故”父亲的计划,暗中跟踪玄悲,铸下大错。

“取消所有行动。”他声音平静,“传令下去,慕容氏所有人不得接近玄悲大师。”

水阁内一片寂静。四大家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包不同忍不住:“公子!这可是老爷生前......”

“父亲已经去世三年了。”慕容复打断他,目光如炬,“现在的慕容家,由我做主。”

这话说得太重,连王语嫣都惊得抬起头。慕容复从不许任何人质疑慕容博的遗志,今日却...

“都退下吧。”慕容复挥挥手,“风四哥留下。”

待众人离去,风波恶上前一步:“公子有何吩咐?”

慕容复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你亲自去趟少林,将这封信交给玄慈方丈。”

风波恶接过信,面露疑惑:“公子这是......”

“不必多问,速去速回。”慕容复顿了顿,又补充道,“路上若遇见丐帮帮主乔峰,不可与他冲突,回来报我便是。”

风波恶虽满腹疑问,还是领命而去。

水阁终于安静下来。慕容复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口井——前世他就是在这里,将王语嫣推了下去。

“表哥,”王语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怯怯的欢喜,“你今日...终于愿意多看我几眼了。”

慕容复心中一痛。是了,此时的王语嫣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表妹,尚未经历后来的种种伤害。

“表妹,若我说我不想再复国了,你会如何?”

王语嫣手中的团扇啪嗒落地。

“表哥...你可是病了?”她急急上前,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又怯怯收回,“你从前最讨厌我说复国不好的话...”

“我从未如此清醒过。”他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三年来,我们活在父亲的阴影里太久了。”

王语嫣怔怔地看着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可是姑父他......”

“表妹,”慕容复忽然换了话题,“你母亲近来可好?”

王语嫣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母亲很好...前日还派人送来新茶。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她总说,姑父留下的那些复国遗志会害了你...”王语嫣小声说道,说完又急忙补充,“但我知道表哥胸怀大志,母亲她不懂...”

慕容复苦笑。李青萝确实精明,早就看出慕容家的复国大梦是个陷阱。可惜前世的他听不进劝。

“明日我陪你去曼陀山庄探望她。”

王语嫣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表哥不是一直说...说母亲看不起慕容家?”

“从前是我想错了。”他轻声道,“姑母是为我们好。”

这时,阿碧匆匆进来:“公子,舅老爷派人传话,说请您过府一叙。”

慕容复眸光一凝。王瑾,他母亲的弟弟,王语嫣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在父亲“去世”后突然对慕容家格外关心的舅舅,现在想来着实可疑。

“告诉来人,我明日亲自登门拜访。”

阿碧退下后,王语嫣担忧地看着他:“父亲找你,怕是又要说那些...联姻的事。”

慕容复这才想起,此时王瑾正在极力促成他与语嫣的婚事。前世他觉得这是拉拢曼陀山庄势力的好机会,现在却品出别的意味。

“表妹,”他忽然问,“若我说,我不想通过联姻来巩固势力,你还愿意嫁我吗?”

王语嫣的脸蓦地红了,羞得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吟:“我...我从小就想嫁给表哥的,与什么势力无关...”

慕容复看着她羞怯的模样,想起前世她跳井前那双绝望的眼睛。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她流泪。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王语嫣来到慕容氏祠堂。烛火摇曳中,他取下那方传国玉玺——前世他每晚抱着入睡的执念。

“表妹,你可知这玉玺是假的?”

王语嫣惊得止住了羞涩:“怎么可能?姑父说这是......”

“父亲说了很多谎。”慕容复将玉玺重重放在案上,“这是他在苏州仿造的,真品早在唐末就失踪了。”

他又取下一卷地图,在案上铺开。那是慕容博亲手绘制的后燕疆域图,朱笔标注着他们要“收复”的城池。

“幽州、蓟城、中山...”慕容复的手指划过那些熟悉的地名,“这些地方如今生活着数百万百姓,他们耕种、贸易、通婚,早已不分胡汉。我们真要为了一个虚幻的王朝梦,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吗?”

王语嫣呆呆地看着地图,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它。

“可是...姑父的遗志......”

“错了就是错了,及时回头便是。”慕容复卷起地图,“从今日起,慕容家要走自己的路。”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突然吹开祠堂的门窗,烛火剧烈摇曳。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好一个走自己的路。”

那声音低沉熟悉,让慕容复浑身一僵。他缓缓转身,看见那个记忆中已经“死去”三年的身影。

慕容博站在月光里,面色阴沉如水。

“父亲。”慕容复平静地唤道。

王语嫣吓得躲到他身后,声音发颤:“姑...姑父...”

慕容博缓缓走进祠堂,目光如刀:“我苦心布局多年,就教出你这么个不肖子?”

“父亲的布局,差点让慕容氏万劫不复。”慕容复毫不退让,“少林寺已经注意到你了,萧远山也在查三十年前的旧事。再不停手,慕容氏必将灭门。”

慕容博瞳孔紧缩:“你...你还知道什么?”

“一切。”慕容复直视着父亲,“我知道你在少林寺偷学武功,知道你和萧远山在藏经阁交手,知道你已经身负内伤,活不过三年。”

这话击中了慕容博的要害。他踉跄一步,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你...你究竟是谁?”慕容博死死盯着他。

“我是慕容复。”他上前扶住父亲,“只是不再是那个被复国梦蒙蔽双眼的慕容复。”

慕容博甩开他的手,目光狠厉:“既然如此,就别怪为父心狠!”

掌风骤起,直取慕容复面门。这一掌若是打实了,必是头骨碎裂的下场。

但慕容复早已不是当年的慕容复。斗转星移随心而动,轻轻一带就将掌力引向旁边的青铜香炉。轰然巨响中,香炉炸裂,香灰四溅。

“你的武功...”慕容博惊骇地看着儿子,“何时到了这种境界?”

慕容复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收手吧,父亲。现在回头,慕容家还有未来。”

慕容博死死盯着他,忽然仰天大笑:“好!好!我慕容博聪明一世,竟养出这么个儿子!”

笑声未落,他已纵身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王语嫣这才从慕容复身后探出身来,泪眼婆娑:“表哥,现在该怎么办?”

慕容复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目光复杂:“等他真正想通的那天。”

他转身看向案上的假玉玺和地图,忽然拔出佩剑。

剑光闪过,玉玺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粗糙的石料。地图也被斩成碎片,如蝴蝶般四散飞舞。

“表哥!”王语嫣惊呼。

“从今日起,”慕容复收剑入鞘,声音清晰坚定,“慕容复只为慕容家而活,不为大燕的鬼魂。”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夜幕,照亮了满院茶花。王语嫣悄悄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袖,就像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