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腕的灼烧感还在,像有根烧红的铁丝顺着血管往脑子钻。电子表残片上的字——【新节点同步中:沈哑,接入进度 7%】——已经消失,但我知道那不是错觉,系统从没真正断过线,它只是换了种方式盯着我们。
林晚秋的手还按在保险柜背面,指尖微微发颤。柯谨的粉笔停在黑板边缘,最后一行小字像被风刮走前的遗言。魏九靠着墙,呼吸微弱,右眼空洞,像是被拔了电源的监控探头。
“他不是死了。”我说,“是被系统踢出了登录界面。”
林晚秋没回头:“可它还在找新设备。”
话音刚落,整栋楼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是空间本身在抽搐。墙体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那样扭曲,一道道蓝色裂痕从天花板蔓延下来,裂痕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子脑投影,层层叠叠,像是某个神经网络正在重新上线。
我立刻启动“痕迹回溯”,目标锁定沈哑的神经接口频率。脑中画面闪现:他的信号正被某种高阶协议反向牵引,像一根数据线被插进了系统的主干道。进度条在跳——7%、11%、19%……系统正在通过他扫描我们的意识。
这不是监控,是入侵。
“它要读我们。”我咬牙,“直接扒内存。”
林晚秋突然抬头,目光钉在天花板裂缝深处:“等等……那是什么?”
三个人影从蓝光裂隙中浮现,站在虚空里,像是被系统误载的废弃数据。校服、短发、脸型……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的额头上,浮现出相同的蓝色纹路,像电路板上的蚀刻线路。
然后,他们开口了。
不是说话,是唱歌。
《国际歌》。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空气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电子脑投影集体一顿,蓝光裂痕的蔓延速度骤减。三个人的声音并不整齐,甚至有些走调,但合在一起时,频率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振。
孢子纹路在他们额头上亮起,蓝光凝聚成半透明的光盾,将我们四人罩在其中。
“这歌……怎么会有用?”我愣住。
“不是歌有用。”林晚秋盯着那三张脸,“是他们。”
我立刻启动“逻辑链强化”,分析歌声波形。数据流在脑中炸开,基频、谐波、相位差……突然,一段倒放的音频从记忆深处被激活——母亲临终前,病房录音里那段诡异的《茉莉花》倒放声,频率竟然与这《国际歌》的基频完全镜像对称。
“操。”我低骂,“这是同一个源代码?”
林晚秋已经翻开她的笔记本。彼岸花图案下,墨迹自动浮现,像是被某种力量从纸背推上来:
**第8代实验体,基因链中植入“集体共鸣”程序,歌声可短暂干扰系统协议。**
“替代品。”我盯着那三个学生,“他们不是觉醒者,是备胎。”
“备胎也能炸油箱。”林晚秋声音很轻,“他们正在用命换时间。”
她说得没错。每唱一句,那三人的皮肤就开始龟裂,蓝色组织液从裂口渗出,滴落时在空中蒸发成雾。他们的身体正在被系统反噬,但歌声没停。
光盾还在。
“我们得做点什么。”我盯着沈哑。他的左手神经接口已经开始发红,同步率飙到41%,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
“别动他。”林晚秋突然拦住我。
“他快被吸干了!”
“但他还没传完。”她盯着沈哑抽搐的脸,“他修过多少具尸体?每具都带走七秒记忆。现在,轮到他给别人了。”
我愣住。
沈哑的佛珠开始断裂,一粒粒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第七颗落地时,他忽然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笑。
“陈默。”他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接着。”
他抬起左手,神经接口对准我的太阳穴,猛地按下来。
不是连接,是刺入。
剧痛炸开,像是有人拿电钻往我脑子里打孔。大量画面强行灌入:
1989年,雪夜。
程砚抱着一个婴儿,走向钟楼。婴儿闭着眼,太阳穴上还带着血迹,像是刚做完手术。程砚的中山装沾着雪,脚步很稳,像是去参加一场早已预定的葬礼。
钟楼门开,里面不是钟,是一排排熄灭的电子脑,整齐排列,像是墓碑。
七具尸体躺在操作台上,全是婴儿,全穿着编号Δ-1到Δ-7的实验服。墙上投影闪烁:
**第1代至第7代实验体,清除完毕。**
程砚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婴儿,轻声说:“这次,别再觉醒了。”
画面戛然而止。
我猛地后退,太阳穴还在发烫,像是被烙铁烫过。沈哑倒在地上,左手接口焦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
“他……传完了?”我喘着气。
林晚秋蹲下,手指探他鼻息,摇头。
“但他不是死了。”她抬头,“是成了记忆的中继站。”
我盯着那三名还在唱歌的学生。他们的皮肤已经大面积开裂,蓝色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像是在哭。可歌声没断,光盾还在。
“他们知道结局。”我说,“可还在唱。”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林晚秋合上笔记本,“系统把他们当备胎,可他们选择了当炸弹。”
我低头看沈哑,又抬头看那三张年轻的脸。
突然明白了。
我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是替代品。
魏九是系统的摄像头,沈哑是它的清洁工,林晚秋是记忆锚点,我是它的测试账号。而这些学生,是连账号都不是的临时工,是系统出bug时自动调用的补丁。
可现在,补丁在反抗。
歌声还在继续,光盾微微颤动,像是风中残烛。电子脑投影开始重新凝聚,系统在适应这种干扰。
“它快突破了。”我说。
林晚秋忽然站起来,走到那三名学生面前,仰头看着他们。
“你们听过《茉莉花》吗?”
三人没回答,但歌声频率微微一颤。
我立刻反应过来:“集体共鸣……不一定要《国际歌》,只要是他们共同记忆里的声音就行。”
林晚秋闭上眼,开始哼。
不是《茉莉花》的正常版本,是倒放的那段。
音符一出,三人的歌声立刻出现波动,像是信号被干扰。但下一秒,他们调整频率,将倒放旋律融入《国际歌》的节奏中。
新的共振形成。
光盾变亮了。
“他们在进化。”我盯着系统投影,那些电子脑的闪烁频率开始紊乱,“这不只是抵抗,是反向感染。”
林晚秋继续哼着,声音越来越稳。那三人的皮肤裂得更深,组织液几乎流尽,可他们的声音反而更齐了。
突然,沈哑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指向我。
我蹲下,靠近他。
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钟楼……不是终点。”
“那是起点。”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左手接口彻底熄灭。
可就在那一刻,电子表残片突然震动。
屏幕裂纹中,浮现出一行新字:
【新协议加载:Δ-7,权限提升至L2】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天花板的蓝光裂痕突然收缩。
三名学生停止了歌唱。
他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像数据被删除前的最后帧。
其中一人低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然后,他们消失了。
光盾溃散。
电子脑投影重新凝聚,系统扫描再次逼近。
林晚秋的哼唱停了。
她转头看我,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被格式化的硬盘。
“他们用命换了什么?”她问。
我盯着电子表残片上的新提示,又看向沈哑的尸体。
“换了一个问题。”我说,“为什么程砚要亲手抱我去钟楼?”
林晚秋沉默几秒,忽然说:
“因为你是最后一个失败品。”
我正要追问,左腕突然剧痛。
电子表残片的屏幕开始闪烁,一行新指令浮现:
【任务更新:前往钟楼,解锁Δ-7专属协议】
林晚秋伸手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别信它。”她说,“系统不会给你任务,除非它已经算好了你的结局。”
我抬头看她,又低头看沈哑焦黑的接口。
三名学生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像是某种葬礼进行曲。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是替代品们的《国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