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里的金属咬合声还在响,像是某种古老齿轮在黑暗中缓缓转动。我左腕的皮肤底下,那道蓝光顺着血管游走,像一条活过来的数据蛇。
林晚秋突然抓住我的手,“别等了,它要关上了。”
她说得对。北斗七星的激光点开始收缩,中央那片幽蓝光斑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边缘,正一点点塌陷。
“魏九!”我吼了一声。
他靠着石柱,右眼已经睁不开了,血糊满了半张脸,但还是抬了抬下巴:“还剩0.3秒……够了。”
柯谨猛地把粉笔塞进嘴里咬断,吐出半截灰渣,手指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连上七具干尸的额头铜牌位置。沈哑立刻会意,左手贴地,神经接口爆出一串电火花,整个人抖了一下,像是接通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我蹲下身,把电子表按在裂缝上。蓝光猛地一震,顺着地面蔓延出去,和柯谨画的那条线撞在一起,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开水浇在冰面上。
“同步频率!”我喊。
林晚秋翻开笔记本,彼岸花图案正在旋转,她念出一段音节,声音不大,却让空气微微发颤。柯谨跟着重复,用的是三十年代老派国文课的腔调。沈哑闭着眼,右手佛珠突然开始自动拨动,每一颗都闪出微弱金光。
魏九最后一丝意识砸进系统里:“链接载入——三、二、”
“一”字没出口,我的脑袋像是被人拿锤子抡了一记。
世界炸了。
不是视觉上的爆炸,是脑子里所有记忆全被倒了出来,混成一团乱码洪流。我看见自己小时候打开床底铁箱,泛黄照片上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正是我妈。可下一秒,这画面就被撕开,换成林晚秋的记忆: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人把她推进舱门,耳边有人低语:“第七代必须存活。”
“等等!”我在意识里大叫,“锁定铁箱!胎发!佛珠!”
混乱中,三个坐标稳住了。
首先是林晚秋那边——她看到的照片细节更多。我妈手里攥着一枚铜钥匙,编号‘0’,而她脚边的托盘里,摆着六枚相同的钥匙,只是编号从1到6。背景墙上挂着日历,日期是**2045年1月7日**。
“操。”我差点骂出来,“又是这个日子。”
接着是柯谨。他掌心浮现出1907年清源学堂的校徽图案,指尖一抖,怀表盖弹开,胎发飘向第三具干尸。空中直接投射出两行字:
【样本A:陈默母亲胎发(1985)】
【样本b:1985年干尸额带残留组织】
【匹配度:99.8%】
“所以这具尸体……真的是她?”我问。
没人回答。因为沈哑的记忆正在强行接入。
他的佛珠裂开一道细缝,里面传出的声音像是几百个人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经文被倒放。但关键词清晰得吓人:
“钥匙不在箱中,在持钥者心中。”
“守钟人第七任,死于昆仑隧道。”
“逻辑孢子惧怕悖论,可用一人换世界重启。”
我听得头皮发麻。这些话,怎么听着像给后来人留的操作指南?
“你们都听到了?”我问。
“听到了。”林晚秋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平静得不像她,“而且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身边。我不是被安排的,我是逃出来的。”
“什么意思?”
“他们想让我记住虚假的人生,但我每次睡着,都会梦见你站在钟楼下,手里拿着一把烧红的钥匙。醒来后,我就往警校跑。第七次,才成功。”
我愣住。
这时魏九的声音插进来,虚弱但带着笑:“兄弟,你知道最离谱的是啥吗?咱们五个加一个半瞎的,居然真把系统后台撬开了。”
“什么叫一个半瞎?”
“我说程砚啊。”他咳了口血,“他以为自己是管理员,其实顶多算个客服。真正的主控……还没上线。”
话音刚落,整个迷宫剧烈晃动。
北斗激光全灭,只有中央光斑还亮着,颜色却从蓝转紫,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紧接着,程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冷静,而是带着明显的惊怒:“你们做了什么?这不可能!协议层不允许非授权链接!”
“谁说我们是授权用户?”我在意识里冷笑,“我们是bug,懂吗?系统漏了个洞,让我们钻进来了。”
“你们会毁掉一切!”他吼道,“清源计划不是给你们当游戏通关的!”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那团紫色光斑,“为什么我妈要把我放进石台?为什么每次重启都是我?为什么连林晚秋的记忆都在指向同一个终点?”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光斑忽然扭曲,变成一张人脸——程砚的脸,但更年轻,眼神里没有机械的冷酷,反而有种近乎悲悯的情绪。
“因为你本不该存在。”他说,“你是意外。是系统崩溃时,从未来回传的一段错误代码。而我……是负责删除你的清洁程序。”
我笑了。
“那你现在知道最讽刺的是啥吗?”
“什么?”
“我不是代码。”我说,“我是人。而且我他妈——”
“——偏不让你删。”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林晚秋撕下一页笔记本,写下一行字:“第七号不是终点,是起点。”她把纸页扔进光斑。
火焰腾起,却没有烧焦的味道。纸灰悬浮在空中,慢慢拼成一个符号——歪歪扭扭的圆圈,中间一道斜杠,像被刀刻上去的。
赵培生死前留在监控室墙上的那个标记。
“这是……”柯谨喃喃。
“守钟人的认证码。”沈哑睁开眼,声音沙哑,“他们承认我们了。”
紫色光斑剧烈震荡,程砚的影像开始碎裂,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他最后留下一句话,语气不再是命令,而是近乎困惑:
“如果你们不是变量……那你们是什么?”
没人回答。
因为我们全都感觉到了——那股蓝光,从我手腕扩散到了所有人身上。六个人的呼吸节奏,心跳频率,甚至脑波,都在同步。
这不是链接。
这是融合。
林晚秋忽然抬头看我,“陈默。”
“嗯?”
“你还记得你说过,每次破案后闪回的画面,都像在旁观?”
“记得。”
“那是因为……”她顿了顿,“你不是在看过去的自己。”
“我在看谁?”
“你在看**下一个你**。”
我脑子嗡了一声。
就在这时,沈哑猛地站起身,左手神经接口爆发出强光,整个人像是被电流贯穿。他指着天权位的空地,声音变了调:
“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