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却像是被惊扰了一般,猛地一巴掌拍开了裴藏舟伸过来的手。
这一巴掌的力度并不大,但却让裴藏舟有些猝不及防。
周砚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裴藏舟,指了指胡三娘的方向问道:“你们二人认识?”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身形一晃,如同闪电一般猛地扑倒了裴藏舟。
周砚扑倒裴藏舟的瞬间,一道寒光从他们头顶掠过。周砚甩出手中的铁尺,将偷袭他们的人面蛛钉在墙上。
胡三娘见状,发出了一声轻笑:“小郎君骨头挺硬嘛。”她的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
说话间,她猛地一甩衣袖,一股狐火如同一道火龙一般喷涌而出,直直地朝着第二只扑向周砚的毒蛛烧去。那毒蛛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这狐火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恰好”燎焦了周砚半截裤腿。
周砚闷哼一声,却并未有过多的反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胡三娘,一声不吭地伸手撕下了那截被烧焦的裤腿。
周砚故意将地上的铁尺猛地一挑,一只人面蛛被他挑飞了起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然后,他挑衅地看了裴藏舟一眼,冷声道:“看什么?小爷可不怕这些腌臜东西!”
“你说的相好是什么意思?”周砚一脸狐疑地看着胡三娘,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胡三娘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目光在周砚身上游移,最后停留在他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柔声说道:“自然是些风流债喽,我这般说小郎君能听得懂吗?”
周砚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显然没有料到胡三娘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不敢与胡三娘对视。
一旁的裴藏舟见状,眉心微微一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开口道:“他只是个少年。”
胡三娘却不以为意,她的视线依旧落在周砚身上,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裴藏舟的话。她娇嗔地笑了一声,说道:“少年又怎么了?这少年不比你之前救的那些人都强吗?”
“谢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裴藏舟弯腰行了一礼。
“刚才离去的女子,你可见过她长什么样子?”裴藏舟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砚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警觉,他有些防备地看着裴藏舟,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那红衣女子虽然救了他一命,周砚对她的印象并不好。那女子身姿娇娇娆娆,还长着三根尾巴,活脱脱就是话本子里的狐妖形象。狐妖向来以狡诈着称,嘴里能说的有几句真话?
二人的姿态相熟,这男子若真与白若月相熟,平时白若月怎么从未提起过?周砚越想越觉得其中有猫腻,这男子说不定做过什么对不起白若月的事,才导致白若月对他只字不提。
想到此处,周砚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他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白若月的信息告诉眼前这个男子。
面对周砚的冷漠,裴藏舟并未气馁,端方的君子一脸真诚:“我并无恶意,只是与她是旧识,寻她许久了。”
周砚不为所动,依旧木着脸回答:“你找错人了。”
一旁的胡三娘见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裴藏舟啊裴藏舟你也有今天。
当裴藏舟敏锐地察觉到少年周砚眼中那若有似无的警惕之意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原本急切的心情又添了几分酸涩。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缓缓伸进怀里,摸索着一件他无比珍视的东西。
他的手从怀中抽出,掌心托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凝视着周砚,语气诚恳而急切:“我要寻的人姓白,名为白若月。她的父亲白亭山,曾是富甲一方的巨商。白若月作为白家的独女,自幼养尊处优,才情出众。后来,她嫁给了英国公的嫡次子纪庸,婚后仅仅两年,她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去了消息。我已经苦苦寻觅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我踏遍了大江南北,问遍了无数人,却始终没有她的半点踪迹。”说到此处,他的眉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落寞。
“你若知道她的下落,还请劳烦将这个交给她。她见与不见我,都随她心意。”裴藏舟将玉佩递向周砚,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周砚原本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裴藏舟这番真诚的话语后,心中的警惕减去了几分。“你说的这人我并不认识,但你放心,我可以帮你留意她的下落。”
周砚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那枚玉佩,“不过这东西我就不拿了。倘若日后我要是遇见她,可要给你带一些什么话呢?”
裴藏舟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他缓缓说道:“多谢了。你要是遇到她,就帮忙转告她,‘藏舟于壑’的本事有人还想学。”
裴藏舟缓缓地说着话,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与执着。
胡三娘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在她眼眸中闪过。她微微皱起眉头,深深地凝视着裴藏舟“寻了……十年吗?”胡三娘轻声呢喃着,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在心里暗自思量,这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罢了,而他竟用了整整十年去寻找心中的那个人。
“罢了,就当姑奶奶欠他的。”胡三娘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洒脱。她心想,这世上有意思的人那么多,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
周砚继续发问,他挠了挠头:“我就算找到她了,那又如何通知你呢?”
裴藏舟听了,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温和,他礼貌地说道:“我平日里居住于朱雀大街长乐坊,门口有棵梧桐树的院子。若有她的下落,可去那里寻我。裴某感激不尽。”说着,这位端方的君子缓缓弯下了腰,身体前倾,深深地朝着少年一拜,那姿态充满了诚意与感激。
起身后,裴藏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打算离去。
“你又要去哪里?”胡三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裴藏舟转过身,平静地说:“去看看还有哪些需要帮助的,愿意活下去的人。”
红色的绸缎如灵动的游蛇一般突然缠上了书生的脚腕。胡三娘柳眉微蹙,略带责备地说:“不要命了?你纵然有浩然正气,还能用多少?”
话音刚落,她足尖轻轻一点,身姿轻盈地飞身至裴藏舟的面前。她看着裴藏舟说:“你保护好这位小郎君。我把你的心上人带过来见你如何?”
——
苏瑶月蹲在那块巨大的岩石旁边,双手局促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角,一下又一下地搓来搓去。眼神游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不远处,魏平州在一旁打坐调息。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毫无一丝血色。
三天前那场战斗,在苏瑶月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个身着青袍的道士骑着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道士模样怪异,眼神中透着一股狡黠。
他微微抬手,袖子里便飞出十几张黄符,这些黄符在空中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道凌厉的火焰,带着刺鼻的气味,朝着魏平州迅猛扑去,火焰的高温差点就燎着了魏平州的耳朵。
魏平州不慌不忙地甩开手中的折扇。折扇上的山水图中的水汹涌奔腾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将那些火焰全部吞噬。
苏瑶月躲在后方,瞅准时机,冲上前去,与魏平州二人合力,终于把那青袍道人打倒在地。
那道士倒也痛快,从怀中掏出金龙碎片,扔在地上。
苏瑶月眼睛一亮,刚要弯腰去捡,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折扇擦着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带起一缕发丝。
等她惊恐地抬头时,只见那道士的脖子处喷出一道血柱,鲜血如喷泉般溅湿了她的鞋面,腥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你疯了?”苏瑶月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
那道士的尸体突然胀成了一个圆球,紧接着“砰”的一声炸开,崩出几十道紫光,如同利箭一般四处飞溅。
魏平州躲避不及,被其中一道紫光打穿了腹部,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在树上,然后缓缓滑了下来。
苏瑶月急忙冲过去,颤抖着双手摸到他的后背,全是温热的鲜血,她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魏平州虚弱地捏着金龙碎片,碎片的光芒映得他的眼珠子发亮。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咳嗽了两声,黑血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吓着了?”他声音微弱带着些诡异的温柔,“对这些散修心软就是找死。”
苏瑶月呆呆地看着洛阳城方向闪烁的火光,那火光在夜空中摇曳不定,晃得她的眼睛有些刺痛。
三个月前他们出来时,魏平州还偷偷往她的包袱里塞了两包琼云糕,那味道仿佛还残留在舌尖。
可现在,他衣裳前襟上凝着厚厚的血痂,整个人显得如此陌生。
之前在皇宫情况紧急,二人联手伤人也就罢了,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不得不去争去抢。可眼前这个道士,都已经把碎片拿出来了……
魏平州似乎察觉到了苏瑶月的心思,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你以为那青袍道人怎么得来三块碎片的?靠讲道理?”他的手冷得像冰,腕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苏瑶月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原是有些震惊的,师兄,你下主意之前应该同我说一下。你就不怕那折扇伤到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