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如一道无形的风，迅速在大炎军营的核心区域探查了一圈。
结果让她微微蹙眉——军营里竟没察觉到什么强大的修士气息，只有那个笼罩着整个前锋阵地，污秽而庞大的法阵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怨煞之力。
白若月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莹白微光，轻轻点向阵法屏障。
嗤——！
触点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黑气剧烈翻腾，屏障明显波动了一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这些防护的强度……只能说聊胜于无。
“破掉不难。”白若月心中评估，“就是得费点功夫。”
她有些无奈。
法阵虽然不算顶尖，根基却是无数枉死百姓的血肉怨魂！强行摧毁，必遭怨煞反噬，对她这需要静心蕴养的身体而言，是极大的负担。能少用灵力，自然最好。
她盘膝虚坐于半空，双手结印，静气凝神，指尖那缕莹白光芒化作细丝，一点点地“磨”去阵法屏障上那些扭曲的符文，瓦解其根基。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
按她的估计，在不损害自身的前提下，大概需要半日光景才能彻底瓦解这邪阵。
就在白若月专注于破解法阵之时，大金的主攻部队，在副将张猛的率领下，已经如猛虎下山般冲到了大炎的前沿阵地。
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铁甲军洪流并未出现。
甚至连那些被当作肉盾的可怜百姓都没被推出来。
只有稀稀拉拉的一小队大炎士兵象征性地放了几箭，射倒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大金勇士，然后……掉头就跑。
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生怕跑慢了被追上。
大炎的抵抗……近乎于无！
“哈哈哈！怂了！大炎怂了！”张猛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狂喜瞬间冲昏了头脑。
昨日试探成功的喜悦和眼前“溃逃”的景象叠加在一起，让他彻底失去了判断力。
“将士们，看见了吗？！妖法已破，大炎胆寒了，跟我冲！杀进大营！夺下此城！封妻荫子，就在今日！冲啊——！”张猛挥舞着战刀，发出震天的咆哮。
主攻部队的士兵们也被这“顺利”冲昏了头，士气高涨到顶点，嗷嗷叫着，如同决堤的洪水，追着那“溃逃”的零星敌军，一头扎进了大炎精心布置好的，看似空虚的阵地腹地。
埋伏在两侧的五里外的两翼部队，通过斥候远远看到主攻部队势如破竹、敌人“望风而逃”，主将王参将和李都尉也放下了戒心。
“看来军师多虑了！妖法确实破了！大炎这是要完！”王参将兴奋道。
“张副将都杀进去了，我们还等什么？冲上去，分一杯羹！别让功劳全让主攻抢了！”李都尉更是按捺不住。
两人一合计，主力部队都进城了，哪里还需要什么侧翼接应？
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他们立刻率领各自的五千精锐，从埋伏点冲出，紧跟着主攻部队的步伐，也一头冲进了大炎敞开的大门。
张猛正冲得起劲，忽然感觉周围的氛围不对了。
太安静了。
刚才还有零星的抵抗和叫骂声，现在连鸟叫都听不见了。
四周是高耸的砖墙，地形变得异常狭窄。
“停！停一下！”张猛勒住战马，心中警铃大作！
阴风卷起地上的纸钱和白幡碎片。
“不好！”张猛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白若月的警告，中计了。
“撤！快撤！！”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同时一把抓起三支红色响箭，用尽全身力气射向高空。
咻！咻！咻！
三道刺眼的红色光焰划破不怎么明亮的的天空，异常醒目。
一切都太晚了。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四周传来，无数巨石、滚木、燃烧的火油桶，从两侧倾泻而下。
瞬间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同时，四周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铁……铁甲军？！怎么可能？！放箭！放桃木钉！快！”张猛嘶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士兵们慌忙举起桃木钉，朝着逼近的暗红铁甲军掷去。
噗！噗！噗！
桃木钉准确地刺中了目标。
对面毫无反应。
一身如精钢铸就，桃木钉刺在上面，连个白印都没留下，更别提刺入膻中穴了。
暗红铁甲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死亡的浪潮，缓缓压来。
绝望的呼喊在军中蔓延。
“顶住！顶住！盾牌手上前！”张猛目眦欲裂，疯狂嘶吼，试图组织抵抗。
在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防御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对面阵中，一个穿着华丽甲胄的大炎将领策马而出，脸上带着笑意：“困兽之斗？张副将，昨日小胜，就让你昏了头吗？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铁甲神威！给我杀！”
咔嚓！咔嚓！
盾牌如同纸糊般被撕裂。
噗嗤！噗嗤！
长矛刺在铁甲军身上弯折，铁甲士挥出的重拳或战刀，轻易就能将大金士兵连人带甲砸成肉泥。
暗红色的铁甲洪流无情地撞进了混乱的大金军队。
残肢断臂横飞，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一些穿着特殊服饰的大炎士兵，穿梭在战场边缘。
他们手中拿着画满符咒的黄纸，专门寻找那些重伤倒地、甚至已经死去的大金士兵。
噗。
一张符纸被精准地拍在一个肚子被捅穿，肠子都流出来的大金士兵胸口。
那士兵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毫无生气！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以扭曲的姿势，摇摇晃晃地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断裂的肠子拖在地上，他抓起手边染血的战刀，毫不犹豫地砍向旁边正在奋力抵抗的袍泽。
“啊！王老五！你干什么？！是我啊！”
“李二狗！你疯了？！”
“他们……他们把死人变成怪物了！”
惊恐绝望的声音响彻战场。
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转眼间变成了索命的恶鬼，这种心理上的冲击，比刀剑加身更加致命。
大金军队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大金的精锐，成了待宰的羔羊，在暗红铁甲军和“新生”符尸的夹击下，一片片倒下！
张猛浑身浴血，左冲右突，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原本由大金军队自己高举的白幡，此刻被大炎的士兵接了过去，在战场上空猎猎飞舞，漫天的纸钱抛洒如枯蝶。
张猛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被贴上符纸“复活”后疯狂杀戮同袍的士兵，看着那高高飘扬，由他们亲手送来的白幡此刻正助长着无边怨煞……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破法”，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毒饵。
那残页上的方法，非但不能破除铁甲术，反而被大炎利用，成了加强版“血符铁甲”的引子。
那些白幡、纸钱，在特定的阵法环境下，非但不能“泄煞乱魂”，反而成了汇聚怨气、强化符咒力量的媒介。
他们不是破阵者，他们是送上门来的祭品和材料，是给大炎这恐怖邪阵，添砖加瓦的牺牲。
“完了……全完了……”张猛浑身浴血，拄着卷刃的刀，看着周围的景象，万念俱灰。
他辜负了军师的信任，更葬送了数万大金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