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看着眼前这个又愤又悲的小师弟,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玩味,却也不再咄咄逼人:
“所以说,你怒气冲冲跑过来,骂也骂了,气也撒了,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只是为了替你那位薛师姐,向我们这两个‘忘恩负义’之徒讨个虚无缥缈的说法?”
小师弟被她问得一噎,满腔的怒火瞬间泄了大半。
他此刻也隐约察觉到,眼前这两人似乎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冷漠自私,尤其白若月那平静却带着关切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冲动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沮丧和无力感,眼眶更红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替师姐不值……薛师姐这次栽了大跟头,我……我想不到什么办法能救她……”
“救?”
妙音挑眉:
“这话从何说起?我看那刘长老是个明白人,知道事情原委后,并未为难你薛师姐。”
“你们知道什么!”
小师弟猛地抬头,情绪更加激动,声音带着哽咽:
“是!刘长老是猜到事情有隐情,也和薛师姐说,那琴可以先为她留着,日后攒够了贡献或金精再赎回去。
可……可这根本解决不了眼下的麻烦!”
白若月闻言,眉头微蹙,察觉到事情恐怕另有隐情:
“薛道友她……可是还遇到了别的难处?”
小师弟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道:
“你们是外来人,不知道我们天音门的情况。
那三色蕴神莲,于我们音修稳固神魂,淬炼音律神识有奇效,宗门每年定量发放,每人每年只能用一株的份额。
除非有突出贡献,或者像薛师姐这样,用极其珍贵的乐道法宝去换。”
“师姐如今没了凤尾琴,又提前支用了今年的蕴神莲,修炼进度必然大受影响。
若只是这样,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在别的地方的话,刻苦一些也就过去了。
可……可那柳萱师姐一直与薛师姐不对付,她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薛师姐彻底打压下去,甚至想把她弄去北俱芦洲。”
“北俱芦洲?”妙音皱眉,“去便去了,又能如何?你薛师姐难道就任由她摆布,不会反抗吗?”
“反抗?怎么反抗?”
小师弟语气激动:
“去北俱芦洲开采‘寒髓冰晶’的差事,门内定下的规矩,三十年一轮换,马上就到新一批弟子轮换的时候了,就是要从我们这一辈弟子里选人。
历来都是从近期犯过错、或心性考核不佳、或修为停滞不前的弟子中挑选。
柳萱已经撺掇了好几个平日就巴结她的弟子,联名向执事堂提出要约薛师姐‘切磋音律’、‘交流道法’,师姐没了凤尾琴,如同剑客失了宝剑,如何能赢?”
“她就不能拒绝吗?”白若月问。
“小师弟惨笑一声:
“若是堂堂正正拒绝也就罢了。
可柳萱她们定的名目是‘同门切磋,共同进步’,薛师姐若是不应,她们就会四处宣扬师姐没了法宝怯战、心性不足、担不起‘师姐’之名。
门中选派去北俱芦洲的人选,首要便是挑那些身上有过错、或心性不足、或修为进展缓慢需要‘磨砺’的弟子。
柳萱这是阳谋,无论应战还是不应,她都有借口把师姐的名字报上去。”
他越说越绝望:
“北俱芦洲那边环境极其恶劣,灵气稀薄酷寒,终年刮着能蚀骨阴风。
挖掘地底深处的‘寒髓冰晶’,那东西对我们修炼用处不大,却是炼制某些法宝和丹药的必需材料,门派靠其与外交换或出售来维持运转。
我们去那里的弟子,就是去做矿工。
每日耗费大量时间和灵力挖掘寒髓,上交门派换取微薄的金精,以供门派运转。
那地方待上三十年,修为能不退步就是万幸,还谈什么精进?
寒髓之气侵体,极易留下难以根治的暗伤,柳萱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毁了薛师姐的前程。
等师姐回来,恐怕一切都物是人非,那凤尾琴……怕是早就被柳萱用手段弄走了!”
白若月听完,沉吟片刻,忽然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音修,斗法切磋,是否只会,或者说只能使用自己最擅长的那一种乐器?”
小师弟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
“当然不是。
音律之道,万变不离其宗,精通一门主乐器是根本,但其他乐器也需涉猎,只是威力可能不如本命法宝那般得心应手罢了。
斗法时,有时也会根据情况选用不同乐器……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薛师姐为何不借一把乐器呢?”白若月问。
说到这里,小师弟神色黯然:
“这就是最恶心人的地方。
柳萱早就放出声去,这次谁要是敢借法器给薛师姐,就是与她柳萱为敌。
如今门内,根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柳萱的霉头,薛师姐平时待人温和,帮过不少人,可如今……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真是……真是可恨!”
白若月看向他:“那你呢?你可愿意借?”
小师弟愣了一下:
“我自然是愿意的,我的‘流泉萧’虽比不上凤尾琴,但也算不错……我第一时间就想拿去给薛师姐。
可是薛师姐不肯要……她知道的柳萱的性子,生怕连累了我,说什么也不愿意……”他说着,难过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她说我修为尚浅,流泉萧于我至关重要,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连累我……”
妙音听完,冷哼一声:“倒是打得好算盘,这柳萱,心思够毒辣的。”
白若月与妙音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妙音忽然嗤笑一声,拍了拍那小师弟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他一个踉跄:
“小子,哭什么哭?有点出息行不行?”
白若月心中已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