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天剑峰。
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剑气森然。一座雅致的竹楼临崖而建,推开窗便是云海翻腾,剑意凌霄。此处,正是天剑宗圣女、天玄宗核心弟子林清雪的居所——“听雪阁”。
此刻,林清雪一袭胜雪白衣,立于窗前。她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清冷如孤峰寒梅。但那双原本清澈如秋水的美眸,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薄冰,倒映着窗外翻涌的云海,深处却是一片难以化开的阴霾。
她刚刚从器冢方向收回目光。那震彻云霄、令万兵哀鸣的古老钟声,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震得她心神摇曳。她亲眼“看”到,隔着遥远的距离,器冢深处那冲天而起的暗金光柱!感受到那股仿佛能镇压诸天、令她神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又是他!
顾风!
那个她曾经弃如敝履、视若草芥的纨绔废物!
神凰之主!丹道妖孽!阵法通神!如今……竟又引动了疑似镇宗圣器的共鸣!每一次消息传来,都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将她引以为傲的天赋、清高、以及那点可怜的优越感,碾得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林清雪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窗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灵竹之中,留下道道刻痕。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妒恨、不甘和……深深的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忘不了!忘不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在帝都顾家,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将那纸退婚书狠狠甩在顾风脸上!忘不了自己是如何用冰冷而鄙夷的语气,宣告与这个“废物”划清界限!忘不了顾风当时那错愕、屈辱、却又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神!
那时的她,是天之骄女!是剑道奇才!是帝都无数青年才俊仰望的存在!而顾风,不过是个仗着家世、修为低微、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她退婚,天经地义!无人指责!甚至……被视为明智之举!
可如今呢?
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废物,却如同彗星般崛起!携神凰,震丹堂,戏阵堂,引圣器!光芒万丈!万众瞩目!而她林清雪……却仿佛成了他辉煌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带着讽刺意味的注脚!
“清雪?”一个温和中带着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清雪猛地回神,迅速收敛眼中的阴霾,恢复清冷神色。她转过身,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天青色云纹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气度不凡。正是天玄宗圣子候选人之一,同时也是林清雪名义上的道侣——赵无极。他气息浑厚,已达化海境中阶,是天剑宗重点培养的天骄,也是林清雪目前最大的依靠。
“无极师兄。”林清雪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赵无极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窗外器冢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随即换上温和的笑容:“清雪,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又在想那顾风之事?”
林清雪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答。
赵无极轻叹一声,伸手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却被林清雪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柔声道:“清雪,何必为那种人劳神?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些奇遇罢了!神凰认主?哼!我看是那神凰瞎了眼!炼丹布阵?不过是些旁门左道!至于引动圣器共鸣?更是无稽之谈!器冢那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定是玄器子那老家伙故弄玄虚,替他造势!”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顾风的不屑与贬低,试图安抚林清雪。
然而,这些话听在林清雪耳中,却如同火上浇油!
“旁门左道?”林清雪猛地抬头,清冷的眸子直视赵无极,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丹堂长老亲口赞誉他若入丹道必成宗师!阵堂长老激动得老泪纵横称其祖师显灵!连宗主都对他另眼相看!这……也是旁门左道?!”
赵无极被林清雪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了一下,脸色微沉:“清雪!你……”
“他一个被退婚的纨绔!一个曾经连开元境都突破不了的废物!”林清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歇斯底里,“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神凰青睐?!凭什么他能拥有如此天赋?!凭什么他能万众瞩目?!而我……而我……”
她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眼中水光氤氲,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赵无极看着林清雪失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猛地抓住林清雪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和……蛊惑:“清雪!你清醒一点!他顾风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运气好!他再强,也改变不了他卑贱的出身!改变不了他被你抛弃的事实!你是我赵无极的道侣!是天剑宗圣女!你的未来,是成为天玄宗的圣子夫人!甚至是未来的宗主夫人!他顾风……注定是你脚下的踏脚石!”
他凑近林清雪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相信我!圣子大选在即!我会在所有人面前,亲手将他踩在脚下!将他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光环,都狠狠碾碎!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你……”
赵无极眼中闪烁着狂热和占有欲:“你只需要看着!看着我如何将他打落尘埃!然后……安心做我的道侣!我会让你成为整个大秦……最尊贵的女人!”
“亲手……将他踩在脚下?”林清雪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恍惚。赵无极描绘的画面,像是一剂毒药,带着强烈的诱惑,瞬间点燃了她心中那团名为“嫉妒”和“不甘”的火焰!
“对!”赵无极斩钉截铁,眼中杀机毕露,“我必亲手败他!将他赐予你的屈辱,百倍奉还!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亲手败他……百倍奉还……”林清雪低声重复着,眼中的水光渐渐被一种扭曲的、名为“恨意”和“执念”的光芒取代。她仿佛看到了顾风在擂台上惨败、狼狈不堪、被所有人唾弃的画面!那画面……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快意!
一丝极其隐晦、却阴冷刺骨的黑色气息,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林清雪的道心!心魔……已种!
赵无极看着林清雪眼中燃起的扭曲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阴冷的弧度。他松开手,轻轻拍了拍林清雪的肩膀:“好了,清雪,别想太多。好好准备圣子大选,看师兄……为你出气!”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履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竹楼内,只剩下林清雪一人。
她依旧站在窗前,望着云海,但眼神却已变得空洞而冰冷。赵无极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亲手败他……百倍奉还……”
“将他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曾握剑击败无数天骄的手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刚才因用力而刺破窗棂沾染的细微竹屑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顾风……”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冰冷刺骨,再无半分昔日的情愫,只剩下刻骨的恨意与……疯狂的执念!
“你带给我的屈辱……我会用你的血……来洗刷!”
她猛地转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却布满寒霜的脸。她拿起桌上那柄陪伴她多年的、名为“寒霜”的灵剑。
锵——!
长剑出鞘!寒光凛冽!
林清雪眼神决绝,手腕一抖!
嗤——!
一缕乌黑如墨的青丝,被锋利的剑刃齐根削断!缓缓飘落在地!
斩情丝!断过往!
“我林清雪在此立誓!”她对着铜镜,一字一句,如同寒冰碎裂,“此生,必以手中之剑,败顾风!雪前耻!若违此誓……道心崩殂,永坠无间!”
誓言落下!
她丹田深处,那原本纯净的剑心之上,一道细微却狰狞的……黑色裂痕,悄然蔓延!裂痕之中,一丝寂灭、枯败、充满毁灭气息的剑意……悄然滋生!
而在天剑峰深处,一处被重重禁制封锁的古老剑冢内。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仿佛与石壁融为一体的老者(天剑宗隐世剑老),缓缓睁开了双眼。他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忧虑。
“寂灭剑意……枯败道心……清雪丫头……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吗?”老者低声叹息,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命运之线……已被拨动……劫数……难逃啊……”
竹楼外,云海翻腾,剑气森然。一场因妒生恨、因执入魔的风暴,已在林清雪心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