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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院门外,早就心急如焚的周仓便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堵在张璇面前,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急切,铜铃般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张璇,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

“小姐!”周仓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昨晚上……那刘世荣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伤害你?” 他双手握拳,骨节捏得发白,显然如果张璇说出一个“有”字,他立刻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刘锦拼命。

张璇看着周仓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暖。在这世上,义兄周仓是对她最赤胆忠心的人了。她抬起手,轻轻虚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义兄,不必担心。”张璇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周仓许久未曾听到过的柔和,“我很好,他没有伤害我。”

周仓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狐疑地又看了看张璇,确实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小姐的眼神似乎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与坚定。

“可是小姐,他……”周仓还想说什么,比如杀父之仇,比如之前的剑拔弩张。

张璇却微微摇头,打断了他。她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这间虽然简朴却足够安全的院落,望向院墙外辽西郡的天空,声音清晰而沉稳地说道:

“义兄,过去的很多事情,我们需要放在心里。但从今往后……”

她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周仓那双充满困惑却绝对忠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家”这个字,从张璇口中说出,重若千钧。

周仓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他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小姐一夜之间为何会有如此转变,但他听懂了这句话里的决心。这是选择,是认可,也是放下某些包袱、准备在此地扎根的信号。

他张了张嘴,看着张璇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最终将所有疑问和愤懑都咽了回去,重重地抱拳躬身,声音哽咽却坚定:

“是!小姐!周仓明白了!您在哪儿,哪儿就是俺的家!俺这条命,以后就卖给……卖给这里了!”

光和五年的初夏的风拂过辽西郡宾徒城,带来了海水的咸涩与马粪特有的气味。刘锦正在侯府与程昱、贾诩商议军屯细则,锦衣卫信使带着满身尘土闯了进来。

绢帛在案几上铺开,墨迹勾勒出千里之外洛阳城的喧嚣与动荡。

西凉又不太平了。刘锦将密报推给程昱,边章、韩遂聚了十万人马,正在三辅之地劫掠,连皇家陵寝都受到了威胁。

程昱抚须沉吟:陛下派了皇甫嵩镇守长安,还让董卓做了破虏将军。

贾诩耷拉着眼皮,声音像是从睡梦中传来:凉州铁骑不好对付,这一仗怕是要耗上不少时日。

窗外传来市集的叫卖声,与绢帛上金戈铁马的肃杀形成奇特的对照。刘锦的目光扫过第二条消息,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南宫又走水了。这次陛下要在每亩田上加征十钱,说是要重修宫室。

程昱猛地抬头,竹简在案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加税?黄巾之乱才平定半年,百姓锅里还没米,就要从他们碗里夺食?

不止如此。刘锦的手指轻轻点着第三条消息,张让、赵忠在西园设了个衙门,明码标价卖官。郡守二千万,县令四百万,倒是一分钱一分货。

贾诩终于抬起眼皮,眸中精光一闪:买官的人到了任上,自然要从百姓身上捞回本钱。这般下去,怕是比黄巾之乱更要命。

最后几条消息简短却不容忽视——太原贼人杀了官吏,泰山郡盗匪蜂起。像是盛夏雷雨前闷热空气中最先落下的几滴雨点。

文和说得不错。刘锦站起身,玄色衣袍在穿堂风中微微摆动,这些零星叛乱不足为惧,可怕的是朝廷这般作为,是在给天下人心里埋火种。

他走到窗前,望着校场方向隐约可见的旌旗:皇甫嵩被牵制在西凉,朝廷不得人心,正是我们积蓄实力的好时机。传令王越,让锦衣卫盯紧冀州和并州,特别是中山相张纯的动向。

程昱与贾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

乱世将至,辽西这片土地正在成为风暴眼中最平静的那片区域。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的平静里,将利剑磨得更锋利些。

光和五年(公元185年)五月初,辽西侯府内,刘锦对着麾下文臣武将,下达了清晰的指令。

“仲德(程昱)。”刘锦看向自己信赖的谋主,“你与高顺、田豫,即日启程前往右北平郡。有三件事需你统筹:其一,整顿右北平民政,推广新式农具,安抚流民,充实仓廪;其二,以高顺的陷阵营为骨干,田豫的破甲营为远程支撑,将辽西军扩充至五千人,务求精悍;其三,选拔擅骑射者,组建辽西游骑一千,由你总领,高顺、田豫协助于你,我要这支骑兵来去如风,能刺探,能扰敌,能决胜。”

程昱肃然领命:“昱必不负主公重托!”

刘锦又看向贾诩:“文和先生,辽西郡乃我等根基,不容有失。便交由你坐镇。子龙(赵云)、文远(张辽)辅佐你,在宾徒城及周边,招募新军五千,号为‘辽西新军’,由你全权负责编练。科技馆、医院、商会及与甄家的联络,也请先生多多费心。”

贾诩微微躬身,声音依旧平淡:“诩,领命。”将辽西根基交予他,这份信任沉甸甸,他也深知责任重大。

赵云、张辽亦抱拳应诺。

最后,刘锦的目光扫过张飞、郭嘉,以及被他特意召来的张璇和周仓。

“至于我们,”刘锦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翼德(张飞)、奉孝(郭嘉),还有张璇、周仓,随我南下,往颍川、荆州一带走一遭。”

这个决定让众人有些意外,尤其是带上身份敏感的张璇。

郭嘉眼中立刻闪过明悟的光芒,笑道:“主公此去,名为游历,实则为观天下之势,揽未显之才乎?” 他年纪虽小,却已洞察刘锦的心思。颍川是士族荟萃之地,荆州相对安定,人才辈出,此时天下将乱未乱,正是提前布局、暗中招揽贤才的良机。

刘锦点头:“知我者,奉孝也。闭门造车终非良策,需得亲眼看看这天下,到了何种地步。” 他看向张璇,“你也该出去走走,看看这汉家江山,与你父亲当年所见,有何不同。”

张璇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刘锦的深意。这既是让她开阔眼界,或许也是一种考验和进一步的接纳。她轻轻点头:“是。”

周仓自然唯张璇马首是瞻。

张飞则兴奋地摩拳擦掌:“哈哈,好!大哥,俺老张早就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这回准能遇上几个好手!”

安排已定,辽西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程昱、高顺、田豫北上右北平,开始扩军与经营;贾诩、赵云、张辽留守辽西,巩固根基,编练新军;而刘锦则带着一支精干的小队,以游历为名,悄然南下,如同一只敏锐的猎鹰,飞向暗流汹涌的中原大地,去寻觅那潜藏在风浪中的机遇与英才。

光和五年五月中旬,宾徒城南门外。

一支精干的马队已然集结完毕。为首的,正是辽西侯刘锦。

他身下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玉狮子,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唯有四蹄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如同踏云而行。马如其名,神采飞扬。

端坐于马背上的刘锦,更是引人注目。他今日未着甲胄,而是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锦袍,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疏朗。锦袍勾勒出他挺拔而不失力量感的身姿,宽肩窄腰,猿臂蜂腰,习武之人的英武与宗室子弟的贵气完美融合。一件棕色的锦缎披风随意地披在身后,随风轻扬,平添几分潇洒不羁。他头束羊脂玉冠,将墨发整齐束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俊朗非凡。腰间那柄名为 【锦绣】 的长剑,既是装饰,也是提醒旁人,这位翩翩公子亦是能阵斩张角的沙场骁将。

在他身侧稍后,是同样骑着白马的张璇。她的坐骑比玉狮子稍小一圈,温顺灵秀。她亦是一身素白衣裙,款式简洁,却更凸显出她清丽绝伦的容颜和那份不同于寻常闺秀的英气。白衣白马,在她身上不显柔弱,反有种冰雪般的澄澈与坚韧。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与刘锦并肩而立,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年仅十四的郭嘉,则穿着一身青色的锦服,色泽清雅,符合他少年谋士的身份。他骑术尚可,坐在马背上略显单薄,但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而与这“白青”主色调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如同两尊铁塔般矗立在队伍前后的张飞和周仓。

张飞依旧是那一身不变的黑色劲装,虬髯如戟,虎目圆睁,抱着丈八蛇矛,胯下黑马不时打着响鼻,躁动不安,与他主人的气质相得益彰,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周仓同样身着黑色短打,皮肤黝黑,肌肉虬结,沉默地护卫在张璇侧后方,像是一道最忠诚的阴影。他手中提着一柄厚重的朴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在队伍的外围,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十名骑士。 他们并未穿着统一的制式铠甲,皆作寻常游侠或商队护卫打扮,衣着颜色暗淡,毫不起眼。但他们控马技术极其精湛,身形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目光时刻扫视着道路两旁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腰间或马鞍旁,都巧妙地隐藏着短弩、短刃等利器。这正是王越麾下的锦衣卫,此行负责暗中警戒、传递消息以及处理一些“不便明面出手”的事务。

这一行人,核心的白、青、黑三色分明,气质迥异,外围则是不显山露水的十名暗卫。他们策马缓缓而行,离开了宾徒城,向着南方,踏上了未知的旅程。虽看似是贵公子携美出游,但那隐隐透出的精悍与肃杀,让稍有眼力的人都明白,这群人绝不好惹。

光和五年五月廿三,冀州清河郡。

初夏的风拂过华北平原,麦浪初涌。辰时刚过,清河崔氏祖宅中门大开,十余名族中核心男子身着庄重深衣,已在门外肃立等候。虽说是旁支所出,但崔婉之子在幽州的作为实在令人侧目——阵斩张角、平定辽西、开设医院,这一桩桩功绩,让宗家不得不对这位外孙高看一眼。

马蹄声由远及近,当先一骑白马如雪,鞍上青年身着月白锦袍,外罩棕色披风,头束玉冠。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竟与廊下某幅画像上的崔氏先祖有七分神似。

像!真像他外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族老中有人忍不住低语,说的是崔婉那一支的祖父。

队伍在府门前稳稳停住。刘锦利落地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快步上前。他目光扫过迎接的众人,在几位长辈面前停下脚步,执礼甚恭:

刘锦,拜见诸位长辈。

为首的宗家族老崔琰(字季珪)上前扶起,他虽只是刘锦的从表兄,但在族中地位崇高:世荣不必多礼。你在辽西之事,我等皆有耳闻。

另一位族老崔林(字德儒)抚须笑道:阵斩张角,平定幽州,开设医院,广纳流民。世荣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实乃崔氏佳外孙也。这话说得颇有技巧,既肯定了刘锦的功绩,又点明了他的母族渊源。

这时,一个略带锋芒的声音响起:表弟以十四之龄阵斩张角时,可曾想过这一剑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说话的是崔钧(字公衡),刘锦的从表兄,以智谋敏锐着称。他目光如炬,问得犀利。

刘锦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视线:当日广宗城下,锦只想着这一剑要为天下斩开条生路。

族人们闻言皆是一震。崔琰眼中闪过赞许,却仍保持着持重:听闻世荣在辽西广设学堂,授以经史算学,不知对经学子集,教化百姓,有何深意?

这个问题问得巧妙,既是对刘锦治政理念的考察,也暗含士族对文教传承的重视。

刘锦从容应答:乱世当用重典,治世方兴文教。辽西地处边陲,北有胡患,内有隐忧,故锦先立武备以定秩序,再兴文教以开民智。且辽西学堂,经史与格物并重,所求者,乃是经世致用之才。

一直沉默的崔锐(字文渊),刘锦的堂舅,忽然开口:你母亲近来可好?她性子温婉,在幽州可还习惯?这话看似家常,实则是在确认崔婉在刘虞府中的地位。

刘锦恭敬回道:劳舅父挂心。母亲一切安好,父亲待母亲极为敬重。母亲常教导锦,为人当如外公,外圆内方,守正不阿。

这番话既全了礼数,又表明母亲地位稳固,更暗合崔氏家训。几位长辈交换了眼神,皆微微颔首。

正当气氛融洽时,忽有仆从疾步而来,在崔琰耳边低语。崔琰面色微变,转向刘锦时已恢复如常:世荣,你带来的那位周壮士,方才在后院徒手搬开了碾场的石磙?

刘锦微微一笑:周仓确是力士,让表兄见笑了。

日头渐高,崔琰亲自引着刘锦入府。经过影壁时,刘锦望着壁上诗礼传家四个大字,忽然轻声道:

母亲常说,外祖父生前最重知行合一他转头看向崔钧,表兄觉得,在当下,是恪守诗礼重要,还是经世致用要紧?

崔钧怔了怔,尚未答话。

是夜,崔府华灯初上,盛宴以待。

按照礼节,男女分席而坐。女眷们在后堂花厅,由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作陪;男丁们则在前厅,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后堂花厅内,暗流与好奇

张璇一身素白衣裙,在这满堂锦绣中显得格外清丽脱俗,自然也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她举止得体,既有江湖儿女的落落大方,又不失一份沉静的仪态,让人挑不出错处,又摸不清底细。

一位与崔婉(刘锦母亲)相熟的婶母拉着张璇的手,笑着端详:“瞧瞧这姑娘,生得真是俊俏,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是边地能养出来的。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与我家世荣,是如何相识的?”

这话问得委婉,却直指核心。顿时,所有女眷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充满了探究。

张璇心中早有准备,她浅浅一笑,声音清晰而平静:“晚辈祖籍钜鹿,与刘侯爷……乃是故交之后。家中遭难,幸得侯爷仗义,出手相助,方保全性命。如今无依无靠,暂在侯爷麾下效力,以报大恩。”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钜鹿”这个与黄巾渊源极深的地点,暗示了可能的复杂背景,又将自己放在了“受恩庇护、效力报恩”的位置上,姿态放得很低,让人既心生怜悯,又不好继续深究。

另一位夫人感叹道:“原来如此。世荣这孩子,从小便仁义,像他娘。”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刘锦的母亲,既夸赞了刘锦,又避开了张璇身份的尴尬。

众女眷闻言,也纷纷顺着话头,夸赞起刘锦的人品能力,以及崔婉教子有方。张璇微笑着倾听,偶尔附和一句,应对得滴水不漏,但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隐约的疏离感,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崔家女眷们心中更是好奇,却也暂时按下了追问的心思。

前厅宴席上,豪饮与妙语

与前厅的含蓄试探不同,前厅的宴席则显得豪放许多。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气氛热烈。

张飞抱着酒坛,也不用酒杯,直接对着坛口痛饮,引得崔家几位年轻子弟连连叫好。他抹了把嘴上的酒渍,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瓮声瓮气地对旁边的郭嘉说:“这崔家的酒是不错,菜也好吃,就是这盘子太小,不够俺老张塞牙缝的!要是能换成大碗炖肉,那才痛快!”

他这毫不做派的憨直言语,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不仅没觉得他失礼,反而觉得这位黑脸将军率真可爱。一位堂舅笑着吩咐下人:“快去,给张将军另备一份大碗的炖肉来!”

郭嘉则全然不顾世俗礼法,他年纪最小,却毫不拘束。酒到杯干,一双眼睛因为酒意而更加明亮。他时而与身旁的崔家文人讨论诗词,语出惊人;时而又对某道菜的烹制方法提出独到见解,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庖厨之术也是他擅长领域之一。

崔琰见他小小年纪如此博学机敏,不由问道:“奉孝年纪轻轻,见识不凡,不知师从哪位大家?”

郭嘉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与不羁:“天地为书,万物为师,偶有所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避而不答,更显神秘,也让崔家众人对刘锦身边这个少年谋士留下了深刻印象。

席间,崔家男丁们谨守“不谈国事”的默契,只聊风土人情、典籍典故、奇闻异事。刘锦应对自如,言谈间既显学识,又不忘对母族长辈的尊敬,博得众人一致好感。张飞的豪爽、郭嘉的灵慧,也为这场家宴增添了许多别样的色彩。

夜色深沉,崔府的喧嚣渐渐平息。张飞抱着空酒坛在席间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郭嘉虽不至失态,却也醉眼朦胧,倚在案几旁喃喃自语;周仓更是直接,趴在桌上便不省人事。三人皆被侍从小心翼翼地搀扶去了客房安顿。

与此同时,府内一间僻静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与方才的宴饮截然不同。

除了刘锦外,崔家这边只有三人:

· 崔琰(字季珪):家族中坚力量,以刚正和远见着称,是家族未来的掌舵人之一。

· 崔林(字德儒):在朝中任职,消息灵通,代表家族在洛阳的视角。

· 崔钧(字公衡):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思维敏锐,被视为家族未来的希望。

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崔林作为长辈,率先开口,神色凝重:“世荣,此处皆无外人。你此番南下,想必也看到了,这天下……已是山雨欲来。西凉边章、韩遂复叛,拥兵十余万,皇甫嵩与董卓前去征讨,胜败难料,朝廷精锐被牵制在西线。”

刘锦点头,沉声道:“舅父所言极是。不仅如此,锦一路行来,见冀州、豫州之地,流民未安,饥荒隐现。朝廷不思赈济,反而因南宫复燃而下诏亩税十钱,以修宫室。此乃竭泽而渔,恐生大乱。”

崔琰接口,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最令人心寒者,乃是西园卖官。张让、赵忠之辈,公然标价,二千石官二千万,四百石官四百万。长此以往,吏治崩坏,纲纪不存,国将不国!”他看向刘锦,目光锐利,“世荣,你在辽西,直面乌桓、鲜卑,又经黄巾之乱,依你之见,这汉室天下,气数如何?”

这是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直指核心。

刘锦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气数在人,不在天。黄巾之乱,动摇国本,已显朝廷治理之弊。如今陛下……(他微微摇头,未尽之语众人皆明),权阉当道,外戚争权,地方豪强并起。若中枢不能振作,强力人物脱颖而出,廓清寰宇,则天下分崩,恐在所难免。”

他顿了顿,继续道:“幽州地处边陲,看似偏远,却也相对安定。外公、舅父与诸位表兄,崔氏一族树大根深,值此乱世,需早做打算。是继续全力押注于摇摇欲坠的洛阳,还是……分散投资,广布闲棋,为家族留一条更稳妥的退路?”

崔钧年轻气盛,闻言立刻追问:“表弟的意思是,崔家也该如那些豪强一般,蓄养私兵,图谋自立吗?” 这话问得相当大胆。

刘锦摇头:“非也。崔氏诗礼传家,清誉重于泰山,岂能行此下策。锦以为,上策乃是‘固本培元,静观其变’。”

他具体阐述道:“固本,便是牢牢守住清河祖地,暗中加强宗族子弟的武备训练,结交周边豪杰,确保在乱世中有一片安稳的基业。培元,则是将部分族中优秀的年轻子弟和资源,分散到几个有潜力、相对安全的地方。比如……”

刘锦目光扫过三人,声音沉稳而充满诱惑力:

“比如,在一位既有宗室名分,又有平定乱世之志与能力的诸侯领地内,提前布局,建立深厚的联系。如此,无论未来风云如何变幻,崔家都能进退有据,甚至更上一层楼。”

他没有明说这个“诸侯”是谁,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崔林抚须沉思,崔钧眼中光芒闪动,显然在激烈思考。

崔琰最后缓缓开口,做出了决定:“世荣之言,老成谋国。家族延续,重于一切。清河根基,自会固守。至于‘培元’之事……”他看向刘锦,语气郑重,“便先从加强我们舅甥之谊,加深辽西与清河的联系开始吧。族中有些年轻子弟,终日只知读死书,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届时,或许要烦劳世荣,在辽西给他们安排一些合适的职位,磨砺一番。”

刘锦心中了然,知道崔家已经做出了初步的选择。他们不会立刻旗帜鲜明地支持他,但已经愿意在他身上进行投资和下注。这,正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

“舅父与表兄放心,”刘锦郑重承诺,“锦,必不负所托。”

这场深夜的密谈,为崔家在未来乱世中的道路,定下了一个清晰的基调,也将刘锦的辽西集团与清河崔氏,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书房内,刘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许久,烛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崔琰、崔林、崔钧三人神色各异的脸。

崔林率先打破沉默,眉头微蹙:“季珪,世荣所言确实在理,我崔家也确需未雨绸缪。但……如此明确地押注于他,是否过于冒险?他毕竟年轻,根基尚浅,且幽州北有公孙瓒这等强邻,未来变数太大。”

崔钧也沉吟道:“叔父所言极是。表弟虽是人中龙凤,但天下大势未明,我崔家数百年基业,是否该再观望一番?”

崔琰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坚定。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二人:

“正因为我崔家已有数百年基业,才更不能在此时犹豫观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们只看到他年轻,却未见其手段。十四岁阵斩张角,借势崛起于辽西,此非仅凭勇武可成。他开设医院,非为沽名钓誉,实为收拢民心,稳固根基;他广纳流民,编练新军,其志岂在区区一辽西太守?他麾下,张飞、周仓乃万人敌,那郭嘉虽年幼,却机变百出,非常人也。此等班底,岂是寻常宗室子弟所能拥有?”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沉:“至于公孙瓒,不过一匹夫之勇,或可称雄一时,但绝非乱世之主。而世荣,他心中有沟壑,眼中有天下。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崔氏血脉!此乃天赐之缘,若我等此时不倾力相助,待他日其龙翔九天,我崔家再想靠拢,还能有今日之情分吗?”

崔林与崔钧闻言,面色皆是一凛,陷入沉思。崔琰的话,句句戳中要害。

“再者,”崔琰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洛阳如今是何光景?陛下沉溺享乐,阉宦祸乱朝纲,外戚与宦官势同水火,大厦将倾矣!我等若还抱着‘观望’之念,待大乱一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必须提前下注!而世荣,便是我们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名正言顺、最具潜力,也最可能念及香火之情的主公!”

他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是锦上添花易,还是雪中送炭贵?此刻助他,我崔家便是从龙之臣,未来可期!我意已决,明日,我亲自挑选十名族中最出色的年轻子弟,随我一同前往辽西!我们要让世荣看到我崔家的诚意与决心!”

崔琰的决断和透彻的分析,终于说服了崔林和崔钧。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 当刘锦得知表兄崔琰不仅要亲自前往辽西,还要带上十名崔家青年才俊时,饶是他心性沉稳,眼中也不由得爆发出惊喜的神采。

他立刻回到客房,铺开绢帛,奋笔疾书:

文和先生台鉴:

清河之行,收获远超预期。舅表兄崔琰(字季珪),乃清河崔氏翘楚,风骨凛然,见识卓远。彼将携族中十位俊彦,不日抵达辽西。此十一人,乃崔家诚意之所系,未来之栋梁。

望先生务必亲自安排,以最高规格接待,妥善安置。授之以实职,委之以历练,然亦需稍加关注,观其心志才干。此事关乎我辽西与河北士族纽带之奠定,至关重要,劳先生费心。

锦,顿首。

封好书信,命一名锦衣卫以最快速度送往辽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