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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厮杀声终于彻底平息,硝烟与血腥味却依旧顽固地弥漫在蓟县的空气中,久久不散。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激动的呐喊,无论是幽州军还是投降的冀州兵,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沉重之中。战场被打扫,尸体被收敛,但那份生命骤然消逝带来的虚无与悲凉,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刘锦回到了冠军侯府,确认了母亲、妻儿以及所有在意的人都安然无恙后,那份强撑着的冷静与决断终于缓缓褪去。他没有参与庆功,也没有立刻处理繁重的善后事宜,而是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骑着玉狮子,默默来到了城北的英烈山。

这里安葬着历次战争中为幽州捐躯的将士,而其中较为醒目的一座,便是最早追随他的谋主,程昱之墓。

刘锦在墓前坐下,没有摆什么祭品,也没有说什么告慰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一个疲惫不堪的旅人,望着山下那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此刻在暮色中渐渐亮起零星灯火的蓟县城。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程昱的墓碑依偎在一起。

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自语的呢喃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

“仲德……我们赢了。”

“袁绍死了,河北……马上就要是我们的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这几个字的分量,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可是……这一仗,我们阵亡了超过十万幽州儿郎。”

“卢奴城下,翼德的四万精锐全军打光;南皮城前,五万弟兄血染城墙;蓟县这里,又添了上万伤亡……”

他伸出手,无意识地拂过程昱冰凉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早已不存在的温度。

“十万……十万个家破人亡,十万个再也回不了家的幽州子弟……”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可是……仲德啊~“为什么这一切好像都没问题,又好像……一切都有问题?”

他抬起头,望向暮色沉沉的天空,仿佛在质问那无形的命运,又像是在向长眠地下的智者寻求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的答案。

“仲德……你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

“是我们的战略错了吗?是我们还不够强吗?还是……这条通往顶峰的路,本就注定要用如此多的尸骨来铺就?”

“如果这就是霸业的代价……那这霸业,究竟意义何在?”

山风呜咽着掠过松柏,吹动他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沉重与迷茫。巨大的胜利与惨痛的伤亡交织在一起,让这位年轻的霸主,第一次对前路感到了深刻的困惑。

他在程昱墓前寻求的,不仅仅是一个问题的答案,更是在这尸山血海之后,对自己道路的一次重新审视。

当袁绍兵败自杀、十二万冀州精锐全军覆没的惊天噩耗传回邺城时,这座河北的心脏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与悲恸之中。

将军府内,袁绍的长子 袁谭 面色惨白,手持那份染着血污(或许是信使的,或许是象征性的)的战报,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文臣武将,眼中充满了失去父亲的痛苦和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父亲……父亲……”他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堂下,留守的官员们早已炸开了锅。有人面露绝望,主张开城投降,认为抵抗已是徒劳;有人则惊慌失措,建议弃城而逃,南下投靠曹操或另寻出路。争吵声、哭嚎声、叹息声混杂在一起,昔日威严的府邸此刻如同闹市。

就在这混乱不堪之际,郭图 站了出来。他因之前被袁绍派回邺城督促粮草和新兵招募,侥幸躲过了覆灭之灾。他快步走到袁谭面前,急声道:

“公子!此刻绝非犹豫沮丧之时!刘锦经此血战,虽胜亦伤,其心中愤恨可想而知!主公挥师北上,险些攻破其巢穴,擒其家小,此仇已是不共戴天!他岂会轻易放过我等?”

他的话让混乱的场面稍微安静了一些。郭图继续分析,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算计的光芒:“我军虽遭重创,但并未山穷水尽!西线高干将军处尚有一万精锐,整合邺城及周边郡县留守兵马,我们仍可聚集起三、四万人马!邺城不可守,刘锦兵锋正盛,挟大胜之威,我军新败,士气全无,守城唯有死路一条!”

他提出了一条生路:“为今之计,当速速集结所有力量,向东转移!可前往北海国(孔融所在),暂避锋芒,依托青州之地,徐图后计。或者……南下兖州,投奔曹操!曹孟德与刘锦面和心不和,必不愿见刘锦独霸河北,定会接纳我等,以制衡刘锦!”

袁谭本已心灰意冷,但听到尚有几万兵马,且有逃生之路,求生的欲望又被点燃。他被郭图说动了,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咬牙道:“就依先生之言!立刻集结所有能调动的兵马、钱粮,放弃邺城,东去北海!”

命令下达,邺城顿时陷入了最后的疯狂。袁谭、郭图等人带着袁绍的家眷,以及匆忙集结起来的三万多守军和部分愿意跟随的官员、世家,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逃亡队伍,携带着府库中剩余的大量财宝辎重,仓皇离开邺城,向着东面的北海国方向涌去。

而与此同时,郭嘉 秉承刘锦的意志,以惊人的效率开始接管冀州广袤的土地。他派出大量的劝降使和先头部队,一路向西、向南推进。

面对主公战死、主力尽丧、继承人逃亡的绝境,冀州各郡县的守将和官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清河、安平、巨鹿、赵国、魏郡……沿途城池无一例外,尽皆望风归降,打开城门,迎接幽州军的到来。偶尔有几个袁氏的死忠试图抵抗,也很快被轻易碾碎。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刘锦的势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水银泻地般,迅速覆盖、消化了整个黄河以北的原冀州版图。曾经袁绍经营多年的基业,几乎完整地落入了刘锦手中。

至此,黄河以北,幽、并、冀三州之地,已尽数归于刘锦麾下。

公元195年,十月十五日,霜降。

时值深秋,河北大地本该是丰收的时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与悲恸之中。持续数月的惨烈大战终于落下帷幕,但胜利的喜悦早已被那骇人听闻的伤亡数字冲刷得一干二净。

初步统计,自卢奴对峙至南皮血战,再到蓟县保卫战及最后的围歼,幽、冀两州,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阵亡的将士超过了二十万! 这还不包括大量重伤致残者和无辜罹难的百姓。这个数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生者的心头,也让这片刚刚统一的土地弥漫着难以驱散的哀伤。

这一日,刘锦以冠军侯、督幽、并、冀三州军事的名义,颁布了一道沉重的命令:

“昭告三州吏民:自即日起,全境缟素七日,以为国殇。禁绝宴饮游乐,官署民居皆悬白幡,以致哀思。祭我幽冀二十万英魂,魂兮归来,永享血食!”

命令传出,从幽州蓟县到并州晋阳,再到新近平定的冀州邺城、南皮,广袤的黄河以北大地,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

蓟县,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雄城,几乎一夜间被素白覆盖。冠军侯府、州牧府、各衙门口,白色的灯笼与布幔在秋风中瑟瑟飘动。街道上的行人皆身着素衣,面色沉痛,许多阵亡将士的家属更是哭晕在街头巷尾。英烈山上,新添了无数的坟茔,白色的招魂幡如同森林般矗立,香烟缭绕,纸钱灰烬随风飘散,如同不散的英灵。

南皮城外,昔日血流成河的战场已被清理,但空气中仿佛依旧残留着血腥气。巨大的合葬墓前,香烛林立,幸存下来的幽州老兵们自发前来祭奠,捶胸顿足,哭声震野。

邺城,这座新附的巨城,也在一片复杂的情绪中执行着命令。尽管他们对袁绍政权感情复杂,但面对如此巨大的人口损失,同样家家戴孝,户户悲声。战争的残酷,不分敌我,最终承受代价的,永远是这片土地和生活在其上的人民。

刘锦本人,亦在蓟县英烈山主持了浩大而悲怆的公祭。他亲自宣读祭文,当念到“十万幽州好儿郎,血染疆场,魂断异乡;十万冀州子弟兵,各为其主,埋骨他乡”时,这位年轻的霸主声音哽咽,数次停顿,泪水无声滑落。他身后,以荀彧、郭嘉、赵云、张飞(伤势未愈,坚持出席)为首的文武百官,以及无数军民,尽皆匍匐在地,放声痛哭,哀声动天。

这一刻,没有胜利者的骄矜,只有对生命的敬畏与对战争的反思。这统一的北方,是以二十万颗陨落的星辰和无数破碎的家庭为代价换来的。这份沉重,深深地烙印在了刘锦和他整个集团的心中,也必将影响他们未来治理这片土地和争霸天下的方式。

秋风吹过原野,卷起枯叶与纸灰,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是大地的悲歌,为那二十万再也回不了家的儿郎,唱响安魂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