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响:“曹孟德欺人太甚!陈兵五万于博望,步步紧逼!那曹仁更是可恶至极,仗着他那五千虎豹骑,日日在我宛城周遭巡弋,如同跗骨之蛆!”他越说越气,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可恨!可恨我并州狼骑新募,至今不过五百余骑!若给我三千……不,只需一千老狼骑,焉能容他曹子孝如此猖狂!哎……”
他重重叹了口气,环视麾下文武:“诸位,如今形势,粮道几乎被其掐断,城外粮队屡遭劫掠,长此以往,宛城必成孤岛!可有良策破此僵局?”
谋士法正闻言,微微上前一步。他年纪虽轻,但眼神中已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机变。他清了清嗓子,从容说道:
“温侯,曹仁此举,意在困我,而非即刻强攻。其倚仗者,无非虎豹骑之机动与曹军之大势。硬拼,正中其下怀。正有一策,或可试之。”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指向宛城东南方向:“曹仁注意力皆在西北博望主力方向及我城北可能之粮道。我军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可选一胆大心细之将,率数百死士,多带旌旗,于夜间潜出城南,大张旗鼓,伪装成大规模运粮队或寻求与刘表联络之使者。曹仁探马得知,以其求功之心,必引虎豹骑主力前往拦截追击。”
法正的手指随即重重点在城北:“与此同时,温侯可亲率所有骑兵,并精锐步卒,悄然出北门,伏于博望至宛城之间的险要处。待曹仁被调虎离山经过此处,我军便可半路截杀,打其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大胜,亦可夺其粮秣,挫其锐气,缓解燃眉之急。此策关键在于疑兵要真,动作要快,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吕布听着,阴沉的眼神里渐渐亮起一丝光芒,微微颔首,觉得此计虽险,却颇有可行之处。
然而,大将曹性却按捺不住,他性情急躁,抱拳嚷道:“温侯!法先生之计虽好,但也太过多弯绕!那曹仁小儿如此嚣张,日日在我等头上拉屎,岂能忍气吞声?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今夜便出城,寻那曹仁主力决一死战!只要击溃其虎豹骑,敌军必退!”
他这话一说,连吕布都皱起了眉头。成廉忍不住喝道:“曹性!休得胡言!我军本就兵少,岂能拿去与敌精锐硬碰?你这分明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曹性不服:“怎的就是硬碰?我并州儿郎岂会怕他曹兵?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时间,厅内争论顿起。法正之策精巧而冒险,旨在调动敌人,创造战机;曹性之勇则显得鲁莽,近乎孤注一掷。吕布看着争执不下的部下,又想到日渐减少的粮草,眉头紧锁,心中在天人交战。
第二天夜色深沉,宛城内外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呜咽。
曹仁端坐于博望大营南大营的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刚毅的面容。他正在推演沙盘,反复琢磨着彻底困死吕布的策略。
忽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斥候冲入帐内,单膝跪地,“将军,宛城北门有异动!约莫数百人,趁夜色悄然出城,方向不明!”
曹仁眉头一皱,尚未言语,又一名探马飞奔而入:
“报——!将军,紧急军情!我军在新野通往宛城的官道上,发现一支运粮队!规模不小,有数百民夫押运,护卫约三五百人,正连夜向宛城方向行进!”
“哦?”曹仁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新野与宛城之间的区域。“新野方向来的粮队?刘表?”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吕布困守孤城已久,城中存粮定然告急……刘景升这老儿,终于坐不住,想插一手了?”
他眼中寒光一闪,决然道:“绝不能让这批粮草进城!一旦让吕布得到补给,此前围困之功尽弃!”他抓起佩剑,对副将下令:“点齐两千虎豹骑,随我亲自出击,务必截下这批粮草,尽数焚毁!”
副将略显迟疑,提醒道:“将军,那宛城北门出去的人马……意图未明,是否需分兵监视,以防有诈?”
曹仁摆了摆手,显得颇为自信,分析道:“无妨!吕布此举,无非是见粮队将至,派兵出城接应,以防我再如之前般劫掠。哼,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所虑也不无道理。传令下去,此次出击,若遇敌军接应部队,不可恋战,以迂回骑射扰之,烧毁粮草即为大功!我们的目标是断其粮道,非争一时之长短!”
“末将遵命!”副将领命,立刻出帐安排。
很快,南大营辕门洞开,曹仁一马当先,率领着两千精锐的虎豹骑,如同暗夜中涌出的钢铁洪流,蹄声如雷,却刻意压抑着声势,朝着探马回报的“粮队”方向风驰电掣而去。他坚信,只要掐断这最后的希望,宛城必可不攻自破!
而他并不知道,在通往“粮队”的必经之路上,一处利于埋伏的山谷林地间,吕布正亲自率领着五百憋足了劲的并州狼骑和五千精锐步卒,如同潜伏的猎豹,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夜色如墨,南望岭一带的山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寂静而深邃。吕布埋伏在山坡的密林中,手握方天画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如同蛰伏的猛虎,全身肌肉紧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捕捉着远处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
“主公……来了!”一名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潜回来,压低的声音带着激动与紧张,“曹仁……曹仁的骑兵,距此已不足十里!看烟尘,估计有两三千骑,全是虎豹骑!”
“好!”吕布眼中凶光暴涨,压抑着低吼,“传令下去!所有人,握紧兵器,敛声屏息!待敌军过半,听我号令,给我狠狠地打!要让曹孟德知道,困我吕布,需付何等代价!”
“诺!”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埋伏的并州军士卒们将身体压得更低,眼神中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和即将爆发的战意。
十里之外,曹仁率领的虎豹骑正滚滚而来。副将看着前方在月色下轮廓模糊、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南望岭,尤其是那植被茂密、道路变得狭窄的地带,心中不安更甚,再次催马靠近曹仁,急声道:“将军!前面就是南望岭了!此地林木丛生,地势起伏,我军骑兵每次经过此地速度都会大减,实在是设伏的绝佳之地!我们还是先派一队斥候,仔细探查一番再通过吧!”
曹仁正纵马疾驰,闻言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对着副将咧嘴一笑,带着几分征战多年的傲气:“嘿!你小子跟了老子多少年了?怎么还这般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他马速不减,解释道:“我不是不知兵,而是时机不等人!那队粮草眼看着就要到宛城脚下,若因我等在此小心翼翼、贻误战机,让粮食进了城,你我之前数月辛苦围困岂非前功尽弃?”
副将张了张嘴,还想坚持:“可……可是将军……出兵前,军师再三叮嘱,夜间行动,尤其……尤其要警惕埋伏啊……”
“嗨!”曹仁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军师之言,自有道理。但战场之上,岂能一味拘泥?就算那吕布真有伏兵,我麾下两千虎豹骑,天下精锐,何惧之有?!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穿过南望岭,直扑粮队!”
军令如山,虎豹骑的速度再次提升,如同一条黑色的铁流,轰鸣着涌入了南望岭狭窄的谷道。骑兵们不得不稍稍收紧队形,速度也确实如副将所料,慢了下来。
“隆隆隆……隆隆隆隆……驾!驾!驾!”
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战鼓,敲在每一个埋伏者的心上。吕布眯着眼睛,透过林木的缝隙,死死盯着那支在月色下闪烁着幽冷铁光的骑兵洪流,心中默默念着:“再进来点儿……再进来点儿……对,就这儿!”
眼看曹仁的帅旗完全进入了峡谷最狭窄处,吕布眼中凶光炸裂,猛地举起方天画戟,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怒吼,带着浓重的并州口音:
“杀——!给额往死里整!!”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刹那间,两侧山坡上火把齐明,映照出无数狰狞的面孔!
“咻咻咻——!”密集的箭雨率先破空而下,狠狠地扎进虎豹骑的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
“我日你妈卖批的曹狗!”埋伏的南阳籍士卒红着眼睛,怒骂着从藏身处跃出,挺着长矛向下冲杀!
“兄弟们!甭怂!整死这帮龟孙!”并州老兵们发出狼一般的嚎叫,挥舞着环首刀,如下山猛虎般扑向敌人!
曹仁在听到炮响和喊杀声的瞬间,心中猛地一沉,一句下意识的谯县方言脱口而出:
“艹!真特么有埋伏!”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惊而不乱,立刻判断出形势,知道此刻绝不能停下,必须依靠虎豹骑强大的冲击力强行破阵!他勒紧缰绳,挥刀格开一支流矢,用尽全力大吼:
“别管两边!跟老子往前冲!冲出去!”
他坚信,天下没有任何步兵阵型能正面挡住虎豹骑的决死冲锋!只要冲开正面,就能破围而出!
训练有素的虎豹骑也确实展现了其精锐本色,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立刻收缩队形,不顾两侧袭来的箭矢和滚木,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朝着峡谷出口方向发起了亡命冲锋!铁骑践踏,刀光闪烁,试图阻挡的吕布军步兵瞬间被撞飞砍倒,战线眼看着就要被撕开!
吕布在坡上看得分明,见曹仁想跑,岂能让他如愿?他猛地一夹赤兔马,那神驹如同离弦之火矢,载着他直冲而下,五百并州狼骑紧随其后,如同一股红色的复仇旋风!
“曹仁!”吕布声如霹雳,方天画戟直指那员曹军大将,“今儿你死定嘞!”
赤兔马快,瞬息之间便已杀到!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半月形的寒光,直劈曹仁!
曹仁感受到身后那恐怖的杀意和劲风,汗毛倒竖,他知道是吕布亲至,不敢有丝毫怠慢,全力回身,挥动长刀硬架!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曹仁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崩裂,胸口一闷,差点被直接从马上震飞出去!心中骇然:“这吕布,好大的力气!”
吕布一击未能奏效,画戟一旋,如同狂风暴雨般再次攻来!与此同时,五百狼骑也狠狠地撞入了试图突围的虎豹骑侧翼,两支当世顶尖的骑兵,在这狭窄的谷地中,展开了最血腥、最残酷的贴身肉搏!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以及各种腔调的怒骂声(“龟儿子!”“直娘贼!”“乃公砍死你!”)混杂在一起。
南望岭的狭窄谷地中,吕布与曹仁两员大将已杀作一团,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曹仁虽力怯,但嘴上却不饶人,他架开吕布一记猛劈,趁机喘了口气,用带着谯县口音的话讥讽道:
“嘿!三姓家奴!恁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识相滴就乖乖开门投降,丞相或可饶恁一条狗命!”
这话如同尖刀,狠狠扎在吕布的痛处。吕布勃然大怒,赤兔马人立而起,他手中方天画戟舞动得更急,如同狂风暴雨,同时破口大骂,那口并州土话又急又狠:
“放恁娘的狗臭屁!曹仁!今儿个额要不把恁的狗头拧下来当夜壶,额就不姓吕!恁个曹阿瞒的看门狗,狂啥狂!”
他不知道何时也学会了张飞“魔法攻击”的精髓,一边疯狂进攻,嘴里垃圾话不停:
“瞅瞅恁那熊样!还虎豹骑?我看是病猫骑!跟着曹操那个阉宦之后,能有啥出息!”
“恁爹娘咋生恁这么个玩意儿!专门干些劫人粮道的缺德事!呸!”
曹仁被这一连串夹杂着人身攻击和地域黑的垃圾话气得脸色铁青,却又被吕布的猛攻逼得险象环生,只能奋力抵挡,咬牙回骂:
“匹夫!休要猖狂!恁这等背主之奴,也配谈出息?”
“恁吕布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丁原、董卓咋死滴,天下谁人不知!”
两人一边以命相搏,一边用最地道的家乡话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场面一时激烈又带着几分诡异的“热闹”。
而在他们周围,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尽管林木限制了骑兵的冲击,但虎豹骑不愧是曹操倾力打造的王牌,个体战力极强,装备精良,配合默契。他们以小组为单位,互相掩护,悍不畏死地向着包围圈的薄弱处反复冲杀。吕布军虽然占据地利和先手,但面对这支钢铁洪流般的精锐,防线开始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撕开一个缺口!
“不要乱!顶住!长枪手上前!弓箭手瞄准了射马!” 吕布军中的基层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
曹仁与吕布的厮杀已至白热。曹仁嘴上依旧不饶人,用谯县土话骂骂咧咧,但手中长刀却越来越沉,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每一次格挡吕布那势大力沉的劈砍,都感觉手臂一阵酸麻,胸口憋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心知,再打下去,自己今日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吕布越战越勇,方天画戟舞动如风,将曹仁牢牢压制,见他左支右绌,不由得猖狂大笑,并州土话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小曹儿!就这点本事也敢在你吕爷爷面前撒野?给额死来!哈哈哈!”
就在吕布高举画戟,准备给曹仁致命一击时,身后恶风不善!原来是曹仁的副将见主将危殆,带着几名亲兵悍不畏死地策马冲来,试图围魏救赵!
“嗯?!” 吕布感官何其敏锐,头也不回,反手一记迅猛无比的横扫千军!
“砰!咔嚓!”
方天画戟的月牙小枝带着恐怖的力量,瞬间将两名冲在最前的虎豹骑亲兵连人带甲扫飞出去,筋断骨折,眼见不活!另一人的马腿也被直接扫断,战马哀鸣着翻滚在地。
就是现在! 曹仁岂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根本顾不上心疼亲兵,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向前窜出,同时他嘶声大吼:
“冲!别管我!突围!冲出去!”
主帅脱困,早已杀红眼、也确实快要突破包围圈的虎豹骑残部更是爆发出最后的凶悍,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彻底冲垮了吕布军仓促组织起来的最后一道拦截,狼狈不堪地朝着谷外亡命奔去。
冲出包围圈,曹仁勒住战马,回头清点,看着身边仅剩的大约一千二百余骑,个个带伤,甲胄破损,人人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疲态,心中如同刀绞一般!这可是足足折损了八百最精锐的虎豹骑啊!如何向主公交代?
但他毕竟是曹仁,强压下心痛和怒火,咬牙切齿道:
“不管了!目标不变!跟老子去烧了那队粮草!然后绕道穰城方向回去!”他此刻满腔邪火,必须找个地方发泄,那支“粮队”就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然而,当曹仁带着残兵扑到预定的拦截地点时,哪里还有什么粮队的影子?只有满地杂乱的车辙印记和脚印,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人停留,但早已人去楼空。成廉按照法正的计划,在成功引诱曹仁出击后,早已带着那五百“民夫”和“护卫”,轻装简行,抄小路安全返回了宛城。
“啊啊啊!吕布!法正!我艹你姥姥!” 曹仁气得几乎吐血,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头彻尾地中了计,赔了夫人又折兵!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满腔愤懑和残兵,绕远路,小心翼翼地返回博望大营。
另一边,南望岭战场。吕布看着曹仁远去的烟尘,并未下令追击。他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更知道自家兵力有限,目标已经达到。他看着战场上遗留的、因主人阵亡或受伤而徘徊的众多雄骏战马,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畅快笑容。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大手一挥,
“儿郎们!把这些好马,一匹不落,全给老子弄回城里去!”
是役,吕布军以微小的代价,不仅重创了不可一世的虎豹骑,斩杀近八百骑,更缴获了八百余匹堪称天下顶尖的优质战马!这对于极度缺乏骑兵,尤其是优质战马的吕布集团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横财!
回到宛城,吕布看着校场上挤得满满当当、不断嘶鸣的雄骏战马,高兴得合不拢嘴。虽然没能斩杀曹仁,但此战极大地打击了曹军的嚣张气焰,缓解了宛城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这八百匹战马,足以让他将那五百并州狼骑扩充一倍有余,甚至组建一支新的精锐骑兵!
“孝直(法正字),此计大妙!当浮一大白!” 吕布拍着法正的肩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曹仁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心的懊丧,连夜赶回了博望大营,连盔甲都来不及卸,就直奔曹操的中军大帐。他此刻最怕见主公,却又不得不来请罪。
掀开帐帘,却见曹操并不在帐内。只有典韦和许褚这两个活宝,正脸红脖子粗地趴在中间的帅案上掰手腕,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已僵持了许久。
两人一见曹仁进来,立刻松了手。典韦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嘿嘿,曹老弟来啦!”许褚也凑过来,但他粗中有细,一眼就看出曹仁神色不对,瓮声瓮气地问:“哎呀哎呀哎呀……曹子孝,你咋啦?脸色咋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曹仁哪有心情跟他俩扯淡,黑着脸,声音沙哑地问:“主公呢?”
典韦用拇指擦了擦鼻子:“主公去巡营了,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我说你到底咋啦?跟丢了魂儿似的。”
曹仁重重叹了口气,颓然道:“昨夜……我中计了,损失了……八百虎豹骑……”
许褚一听,拍了拍曹仁的肩膀,故作老成地安慰道:“哎!胜败乃兵家常事!曹仁你不必太过在意!”可他话音刚落,就和典韦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贱兮兮的笑容。
典韦用胳膊肘捅了捅曹仁:“哈哈哈!不是,俺说曹老弟,你咋搞的?那吕布满打满算就五百骑兵,你带着两千虎豹骑,还能让人家啃掉八百?哈哈哈!来来来,快给哥哥们说道说道,是咋让人给坑了的?让哥哥们也乐呵乐呵!”许褚也在旁边挤眉弄眼地帮腔:“就是就是!快说说!”
曹仁本来心情就极度糟糕,被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夯货一嘲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甩开典韦的手:“去去去!滚一边去!不想跟你们两个憨货说话!”说完,他径直走到大帐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着头,等着曹操回来。
典韦和许褚见他真急了,也不好再过分玩笑,围着他转圈,试图拉他起来。
“哎呀,起来起来,你干啥呀?”
“就是,主公还得等会儿才回来呢,你这会儿跪着他也看不见啊,白跪!”
“快起来,陪俺们再掰一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劝解,但那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曹操终于巡营回来了。他刚进大帐,就看到典韦和许褚又在掰手腕,笑呵呵地问道:“谁赢了啊?”
两人立刻跳起来,异口同声:“我!主公,是我赢了!”
曹操被他俩逗乐了,随即目光一转,看到了跪在地上、脑袋几乎要埋进地里的曹仁,脸上笑容微微一收:“子孝?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就走上前去搀扶曹仁,“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输了一场嘛,快起来,不碍事的。”曹操其实早已接到战败的消息,心中虽有火气,但并未想重责这员心腹爱将。
曹仁却不肯起,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愧疚:“末将……末将有负主公重托……虎……虎豹骑……”
曹操一听“虎豹骑”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不由得严肃了几分:“虎豹骑咋啦?”
站在曹操身后的典韦和许褚一听主公这语气,立刻收起嬉笑,板着脸站得笔直,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好戏开场了”的兴奋光芒。
曹仁头垂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损……损失了……八……八百……”
曹操闻言,先是挥手,强作大方:“嗨……不就是八百……”他本想说不就是八百人嘛,虽然心疼,但还能承受。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追问:“到底是怎么损失的?你细细说来!”
曹仁于是将昨夜如何中计,如何被诱入南望岭,如何遭遇埋伏,如何苦战突围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曹操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开始在曹仁身边来回踱步,越走越快,胸腔里的火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指着曹仁的鼻子吼道:
“军师说没说过?!啊?!夜晚行军要干嘛???”
曹仁吓得一哆嗦,低声道:“……警惕埋伏。”
“啊——知道啊——!”曹操抬腿就踹了曹仁肩膀一脚,“我他娘的当你不知道呢!”说完觉得不解气,又是一脚!
然后曹操强压着火气,咬着牙又问:“昨晚上,你副将提醒过你没有?!啊?!”
曹仁声音更小:“……提醒了。”
“提醒了你他娘的还……”曹操气得顺手抄起帅案上一个沉甸甸的玉石镇纸就要砸过去,但举起手顿住了,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这个太贵了……”顺手又把镇纸放下了。
站在他身后的典韦和许褚看到这一幕,拼命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脸都憋红了。
曹操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本不太重要的线装书卷,狠狠砸在曹仁身上:“那你他娘的还不派人去打探清楚情况?!你就这么着急?!啊???当真他娘的老子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吧?!一个虎豹骑多贵啊?!啊?!训练一个虎豹骑士兵得花多少钱、多少时间?!啊?!”
他越说越气,指着帐外:“给我滚!滚!滚回去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营门一步!”
曹仁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出了大帐,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曹仁狼狈退出的背影,曹操一屁股坐在帅椅上,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对还在憋笑的典韦许褚没好气地骂道:“你们两个泼才!再笑!曹操揉着脑门儿看到这两个人也是烦躁。“你俩也滚……”典韦跟许褚贱兮兮的也走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