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意相通,当即决定去童子学堂。亲卫牵来马匹,余盛扶着张慧上了马车,自己则骑马跟在一旁,不多时便到了童子学堂。
这处学堂距离医学堂不远,原是个废弃的私塾,经修缮后焕然一新。此刻屋内传来教书先生的声音:“……所谓‘忠孝’,‘忠’者,忠于家国,忠于本心;‘孝’者,孝于亲长,孝于道义。你们虽年幼,却也要记着,做人当以忠孝为本,方能立身行事。”
余盛和张慧没有贸然进去,在院中等了片刻。下课铃响,孩子们欢呼着跑出屋,一个个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脸上却带着雀跃的笑容。教书先生见余盛夫妇来了,忙上前见礼:“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先生不必多礼,我们来看看孩子们。”余盛笑着点头,目光扫过那群孩子,“让那些孤儿到后堂来吧,我们有话对他们说。”
教书先生连忙应下,转身召集孩子。不多时,二十一个孩子便怯生生地聚到了后堂。他们年纪在十一到十五岁之间,个头参差不齐,小些的孩子紧紧攥着衣角,大眼睛里满是不安,稍大的几个则强装镇定,却难掩紧张。
张慧走上前,温柔地拍了拍最前头一个小女孩的肩膀:“你们别害怕,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拘谨。”
孩子们闻言,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余盛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张小脸——这些孩子的脸上有的还带着营养不良的蜡黄,有的额角还有未褪的疤痕,显然都吃过不少苦。他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不易,心中涌起一股怜惜。
“孩子们,”余盛的声音温和却有力,“我知道,你们以前都是孤儿,或许曾沿街乞讨,或许曾被人欺负,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但从今天起,这些都过去了——你们有家了。”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摸了摸身旁李信的头:“你们会有两个家。一个是小家,有我,有你们的义母,还有你们彼此,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另一个是大家,就是安庆军,这里的每一位将士,每一位云阳百姓,都是你们的家人。往后,我们互相关爱,互相扶持。你们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将来不仅要守护好咱们的小家,更要守护好安庆军这个大家,守护好云阳的安稳。知道吗?”
孩子们听得格外认真,小脸上满是动容。李信和吴天年纪稍大,经历过更多苦难,此刻眼眶已经泛红。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孤儿也能有“家”,有“亲人”。
“知道了!”在李信的带领下,孩子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余盛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你们现在,该叫我什么?”
孩子们对视一眼,看着余盛温和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他们仰起小脸,齐声喊道:“义父!”
“哎!”余盛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暖意,“好孩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接着说道:“你们原来的名字不用改,那是你们亲生父母留给你们的念想,是你们的根。但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取一个‘字’,往后你们就有名有字,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说着,他看向李信:“李信,我给你取字‘彦明’。‘彦’是贤士,‘明’是光明,愿你日后成为贤明之人,既照亮自己,也照亮他人。”
李信激动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就要下跪,被余盛连忙扶住。“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余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看向吴天,“吴天,取字‘彦云’,愿你如云朵般自在,却也能担起责任。”
“孙传,字彦庭,望你日后能成为家族的栋梁,撑起一片天地。”
“周安,字彦平,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心境平和。”
“……”
余盛一个个念着孩子们的名字,为他们取字。轮到三个女孩时,他特意放缓了语气:“林晚,字彦柔,愿你温柔却有力量;苏禾,字彦秀,盼你聪慧秀丽,学有所成;赵玥,字彦瑾,愿你如美玉般纯粹坚韧。”
三个女孩红着眼眶,小声应着“谢义父”,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却难掩脸上的欣喜。
“我和你们义母的亲生儿子,名叫余彦宸,还不到周岁。”余盛笑着看向张慧,眼中满是温柔,“你们和他一样,都是‘彦’字辈。等日后咱们余家编族谱,我会把你们的名字都写进去,你们都是余家名正言顺的孩子。”
“义父……”李信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今年十五岁,比谁都清楚这份恩情的重量。他还记得父母饿死在逃荒路上的模样,记得自己乞讨时被恶狗追咬的狼狈,记得那些冻得蜷缩在破庙里、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去的夜晚。而现在,他有了名字,有了家,有了愿意把他写进族谱的亲人。
吴天也红了眼眶,他紧紧攥着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定要好好报答义父义母,绝不能辜负这份恩情。
余盛看着孩子们激动的模样,心中也有些发酸。他抬手擦了擦李信脸上的眼泪:“好孩子,别哭。以后有我们在,没人再敢欺负你们。”
他又看向众人:“以后你们按年纪排序,李信最大,是大哥;吴天次之,是二哥;林晚是大姐,苏禾、赵玥是二姐、三姐。大哥大姐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咱们一家人要相亲相爱,知道吗?”
“知道了,义父!”孩子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归属感。
“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去吃晚饭了。”余盛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今天义父请你们去食堂,咱们好好吃一顿。”
说着,他率先迈步向外走去。孩子们跟在他身后,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余盛时不时回头和他们说话,问他们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吃得习不习惯,渐渐也放开了,开始小声地回答,甚至有个小些的孩子拉了拉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问:“义父,明天的仪式,会有糖吃吗?”
余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有,不仅有糖,还有红包。”
食堂里,饭菜已经摆好了。余盛陪着孩子们坐下,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张慧坐在一旁,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很多。”
吃过晚饭,余盛叮嘱孩子们好好休息,明天早些起来参加仪式,便带着张慧离开了童子学堂。回到县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亲卫上前禀报,聚仙楼那边已经布置妥当,众人都在等着他。
余盛点点头,换了一身更正式的玄色锦袍,便带着张慧前往聚仙楼。这聚仙楼是云阳县最好的酒楼,今晚被他包了下来,宴请手下众人。
走进酒楼大堂,只见里面早已坐满了人。秘书处的徐鸿福、臧天朔、胡长庆、张成宸坐在主桌旁;刘县丞和六房胥吏坐在左侧;李宁、牛大力等军官,以及各乡镇乡兵队长坐在右侧;安庆商会的张昶和几个管事也来了,坐在靠门的一桌。大大小小几十人,见余盛进来,都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都坐吧,不用多礼。”余盛笑着摆摆手,牵着张慧走到主位坐下。
酒菜很快上桌,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精致的糕点水果摆满了桌子,酒香与菜香交织在一起,格外诱人。余盛端起酒杯,站起身说道:“今日请大家来,一是岁末将至,感谢诸位这五个月来的辛劳——云阳能有今日的安稳,离不开在座每个人的血汗;二是为今年画上圆满的句号,咱们一起展望来年;三是恰逢除夕将至,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安康!”
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说道:“谢大人!祝大人与夫人新年快乐,大业有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余盛示意亲卫将准备好的红包拿上来。“过年了,没什么好东西,这点心意大家拿着,买点年货讨个好彩头。”
亲卫将红包一一送到每个人手中,红包里装着五两银子——这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已是半年的生活费。众人接过红包,都十分激动,纷纷起身道谢:“谢大人!”
余盛笑着摆摆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往后好好做事,跟着我,有我的一碗饭,就有你们的一口汤。”
大堂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众人推杯换盏,说着新年的祝福,也畅谈着来年的计划。徐鸿福和张昶讨论着商税改革的细节,李宁和牛大力在一旁比划着年后的练兵方案,臧天朔和胡长庆则在规划民生工程的推进。余盛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这便是他的班底,是他日后逐鹿天下的根基。
与此同时,童子营的营房内,李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毫无睡意。腊月的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些许凉意,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他想起了去年的那个冬天,家乡遭遇旱灾,颗粒无收。父母带着他逃荒,一路上吃树皮、啃草根,最后还是饿倒在了路边。他永远忘不了父母临终前,颤抖着将最后半块发霉的窝头塞给他,眼里满是不舍与愧疚。父母死后,他成了孤儿,一路上乞讨为生,被地主家的恶狗咬过,被人贩子抓过,若不是侥幸逃脱,早就没了性命。
三个月前,他被安庆军的士兵救下,送到了童子营。在这里,他第一次能吃饱饭,第一次能穿上干净的衣服,第一次有人教他读书写字。他还记得张慧第一次来看他们时,给每个孩子都带来了棉衣,摸着他冻得发紫的手,眼里满是心疼;也记得余盛上次来学堂视察,看到他在沙盘上演练阵型,笑着夸他“有军事天赋”。
而今天,余盛说要认他做义子,要把他写进族谱,要给他一个家。
“义父……义母……”李信在心里默念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他紧紧攥着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将来不管是上战场杀敌,还是在后方理事,都要拼尽全力,报答义父义母的恩情,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安庆军,绝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的家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余盛温和的笑容,张慧关切的眼神,还有兄弟们开心的模样。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再也不会是一片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