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从顾云泽嘴里说出来,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第二天,整个顾家大院,就彻底进入了这种堪称“最高级别戒严”的状态。
苏月禾怀孕的消息,像一颗甜蜜的重磅炸弹,把顾家和舒家,都炸翻了天。
顾老爷子直接推掉了后面一周所有非必要的会议和外出安排,把指挥部,直接搬回了家里。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由军区最顶级的营养学、妇产科、心理学、儿科专家组成的“特一级保胎后援团”。
每天早上七点半,这个“后援团”都会在顾家的客厅,开一个长达一小时的晨会。
会议的唯一主题就是——如何科学地、全面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障苏顾问和她肚子里那个被寄予厚望的“第四代”的绝对健康和安全。
今天的菜单是什么,明天的食谱怎么安排,后天的运动量是多少步,甚至连苏月禾每天应该晒多久的太阳,呼吸哪个时段的空气最新鲜,都被列成了一张精确到分钟的详细表格。
舒云,这位刚刚脱离苦海二十年的传奇女性,也立刻找到了新的人生奋斗目标和精神寄托。
她婉拒了组织上安排的所有疗养和恢复性工作,义无反顾地,接管了顾家的厨房。
她像一个最严苛的质检员,把厨房里所有的食材,都仔仔细细地审查了一遍。
“这个米,不行,颗粒不够饱满,色泽也不对,换掉。”
“这个青菜,叶子尖上有点发黄,说明不新鲜了,扔了。”
“什么?还在用铁锅炒菜?不行不行,必须全部换成砂锅,小火慢炖,才能把食材里的营养都锁住,还不产生任何有害物质!”
舒鸿,那位向来不苟言笑的边防团长,也成了这场“一级战备”行动的忠实执行者。
他利用自己多年在边防线上积累的关系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大堆据说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山珍野味。
什么长白山深处背阴坡的第一茬猴头菇,天山雪线之上牧民冒着生命危险采摘的雪莲花,甚至还有南海某个偏僻小岛上,渔民刚刚用最传统方法捕捞上来的、运到京市时还在活蹦乱跳的深海鱼。
一箱一箱的,贴着“特供”的标签,源源不断地,往顾家送。
很快,整个大院,都知道了顾家那个神仙似的孙媳妇,怀孕了。
这可比什么打了胜仗,立了头等功,还要让人高兴和轰动。
于是,今天东家的张大妈送来一篮子自己家养的老母鸡刚下的、还带着温度的土鸡蛋。
明天西家的李大爷提来两只刚挤了新鲜奶的胖乎乎的奶山羊。
顾家的门槛,都快被这些热情的邻居给踏破了。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那个始作俑者,顾云泽。
他,已经彻底“疯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
出来的时候,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手里拿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纯手写的《孕期百科全书及突发事件应急预案》。
里面,用他那漂亮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从怀孕第一天到生产那天,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至少三种以上的详细解决方案。
从“孕早期食欲不振的一百零八种开胃食谱及做法”,到“如何通过孕妇呼吸频率和心率变化判断胎儿是否缺氧”,再到“遭遇敌特突袭或强烈地震时孕妇紧急撤离的A、b、c三套方案”。
其详尽、其周密、其丧心病狂的程度,让那个专家“后援团”,都看得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从此,顾云泽就成了苏月禾的一个寸步不离的人形挂件。
苏月禾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苏月禾想坐下,他立刻就能从身后变出最柔软的垫子。
苏月禾轻轻咳嗽一声,他能在三秒钟之内,递上一杯温度刚刚好是三十七点五度的蜂蜜水。
苏月禾有一天晚上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点酸的。
顾云泽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南方的军区,动用军用运输机,连夜从几千公里外的岭南,空运回来一整筐最新鲜的、上面还带着晶莹露珠的青梅。
当那筐散发着清香的青梅,在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苏月禾面前时。
她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围着一条格格不入的碎花围裙,正拿着一个小银勺,小心翼翼地、全神贯注地给她刮苹果泥的男人。
他曾经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弹指间就能搅动京市风云。
现在,却像个得了严重产前抑郁症的家庭主夫。
“顾云泽。”苏月禾开口了。
“嗯?怎么了月禾?是不是苹果泥有点凉了?我给你捂一捂。”顾云泽立刻紧张起来,就要把碗揣进怀里。
“你,”苏月禾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些头疼,
“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顾云泽手里刮苹果泥的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水汽。
他看起来,委屈得,像一只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大型金毛犬。
“月禾……你……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浓浓的鼻音。
苏月禾:“……”
她不是嫌弃他。
她是快要被他,和这一大家子人的热情,给逼疯了。
她是谁?
她是末世的雷电女王!是徒手能劈开合金闸门的绝对强者!
现在,却被当成一个易碎的、珍贵的、没有自理能力的瓷娃娃一样,供了起来。
走两步路,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八个人。
吃一口饭,旁边有十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盯着。
这种感觉,太荒谬了。
也太……温暖了。
温暖得,让她这个习惯了孤独和战斗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心,在那颗被雷电淬炼得坚硬如铁的外壳之下,最柔软的地方,正被这种有些笨拙的、却又真挚得滚烫的爱意,一点一点地,融化。
她看着顾云泽那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
她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有。”
“我只是……有点闷。”
顾云泽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像被重新注入了电量。
“闷?那我带你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好,专家说多晒晒太阳,对宝宝的骨骼发育好!”
于是,十分钟后。
顾家大院的草坪上,出现了一副极其奇特的景象。
苏月禾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羊毛毯的藤编躺椅上。
顾云泽撑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像个专业的保镖,一丝不苟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住所有可能过于强烈的紫外线。
舒云和顾老爷子,搬了两张小板凳,坐在不远处,一边摘菜,一边用一种“守护国宝大熊猫”的眼神,时刻关注着她。
不远处,舒鸿正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像雷达一样,警惕地扫描着周围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分子”。
比如,一只试图偷偷靠近的野猫。
或者,一个跑得太快、可能会发出噪音的小孩。
苏月禾躺在躺椅上,喝着顾云泽刚刚递过来的鲜榨果汁,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圈养起来的、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太后。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舒云和顾老爷子,为了一件“小事”,争执了起来。
“爸,我觉得,将来婴儿房,应该刷成淡蓝色的,安静,有助于培养孩子的睡眠习惯。”
“胡说!必须是温暖的米黄色!温暖的颜色,才能培养孩子开朗乐观的性格!”
“蓝色好!科学证明冷色调有助于大脑发育!”
“米黄好!老祖宗说的,暖色调养人!”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人,像两个三岁的孩子一样,为了墙壁的颜色,吵得不可开交。
苏月禾听着他们中气十足的争吵声,看着不远处那几个如临大敌的警卫员。
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连她翻个身,都要立刻在小本本上记录下角度和时间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她转过头,看向顾云泽,眼神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求救信号。
顾云泽立刻心领神会。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
“老婆,是不是觉得,这个动物园,有点太吵了?”
苏月禾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愉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