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莲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她看着苏月禾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冷锐利的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圈套！
这绝对是一个圈套！
苏月禾早就知道她会来这一手，所以提前把东西转移了，然后在这里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个贱人！
这个乡下丫头！
她怎么敢！
“道歉！道歉！”
“对，必须道歉！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还要把那个举报的坏分子揪出来！思想太恶毒了！”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在几个混在人群中的、顾云泽提前安排好的人的带动下，开始群情激愤地起哄。
舆论，已经完全倒向了苏月禾和顾云泽这一边。
李主任站在风口浪尖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他要是今天不给个说法，恐怕很难走出这个院子。
可要是道歉，那他革委会的脸往哪搁？
更重要的是，要是把举报人王秀莲供出来……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王秀莲，只见她脸色惨白，眼神躲闪，一副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再看看旁边脸色黑如锅底，眼神能杀人的顾振华……
李主任只觉得两腿发软，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巴掌。
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信了王秀莲的鬼话，跑来趟这趟浑水！
这下好了，两头都得罪了！
“怎么？”苏月禾看着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李主任是觉得，你们革委会的脸面，比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清白更重要？”
“还是说，你们革委会办案，就是这么随心所欲，想搜谁家就搜谁家，搜错了也无所谓？”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明天，就要亲自去军区大院，好好地跟顾老爷子请教一下，现在的政策，到底是怎么样的！”
顾老爷子！
这三个字一出来，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李主任的腿，当场就软了。
他“扑通”一声，差点没跪在地上。
顾振华的脸色，也是猛地一变。
他怎么忘了，这个乡下丫头，现在可是老爷子面前的红人！
要是真把这事捅到老爷子那里去，那后果……
他不敢想。
“胡闹！”顾振华终于忍不住，对着苏月禾呵斥道，
“一点小事，动不动就去麻烦老爷子，成何体统！”
“小事？”
苏月禾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讥诮。
“爸，在您眼里，我们被人像犯人一样抄家，我丈夫被气得差点犯病，这都是小事？”
“那在您心里，到底什么才算是大事？是不是非要等我们俩被人害死了，您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她的话，字字诛心，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顾振华的心上。
顾振华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苏月禾说的，全都是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
就在这时，李主任终于顶不住压力，对着苏月禾和顾云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两位同志，今天的事，是我们工作失误，是我们不对！我代表革委会，向你们郑重道歉！”
他抬起头，一脸的诚恳和悔恨。
“至于那个……举报人……”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王秀莲，一咬牙，心一横，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举报人提供不实信息，恶意中伤，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这话，虽然没有点名，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王秀莲的身上。
王秀莲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她不仅没有把苏月禾踩死，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从原告，变成了被告。
她成了那个“思想恶毒的坏分子”。
“哦？”
就在这时，一直“虚弱”地靠在苏月禾怀里的顾云泽，突然幽幽地开了口。
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王秀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我好像……前几天，看到这位……阿姨，鬼鬼祟祟地……在我们家院子门口转悠了好几圈……”
他一边说，一边咳得更厉害了，仿佛说这么一句话，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这话一出，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什么？原来是她！”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多坏人，原来是家贼难防啊！”
“啧啧啧，这后妈也太恶毒了吧？就这么容不下继子和儿媳妇？”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邻居们的议论声，像一把把无形的锤子，狠狠地砸在王秀莲的尊严上。
王秀莲被这些话刺激得几乎要发疯。
“不是我！我没有！你们胡说！”她尖叫起来，指着顾云泽，
“你这个小畜生！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去你们院子了！”
“咳咳……”顾云泽被她骂得一缩，委屈地躲到苏月禾身后，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
“老婆，她好凶……我害怕……”
苏月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冷冷地看向王秀莲。
“你有没有去，你自己心里清楚。”
就在这时，又一个“巧合”发生了。
一个一直站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大妈，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
“哎呀！我想起来了！”
她指着王秀莲，大声说：“前天下午，我买菜回来，还真看到这位顾家大嫂，在她们家那个旧的储藏室门口，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藏什么东西！”
“当时我还纳闷呢，这大白天的，有什么东西不能光明正大地放，非要藏起来？”
这个大妈，自然也是顾云泽安排的人。
她的话，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储藏室？藏东西？”
李主任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正愁今天这事没法收场，下不来台呢。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台阶吗！
举报苏月禾投机倒把，是假的。
那说不定……王秀莲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搞投机倒把的人！
贼喊捉贼！
李主任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个将功补过的念头，瞬间成型。
他立刻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转向王秀莲。
“王秀莲同志！”他厉声喝道，
“现在，有人举报你私藏违禁物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王秀莲彻底懵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火，竟然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我没有！我藏什么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疯狂地摇头。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李主任将她刚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搜了，才知道！”
说完，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那几个同样懵逼的工作人员命令道：“走！去顾家大院！搜查王秀莲同志的储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