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那点糊糊早就凉透了,碗筷也没人收拾。刘光洪起身进了自己屋,把门轻轻带上。他坐在床沿,脑子里还是刘光奇那句话:“我又没求着他。”
这话像根刺,扎得人不舒服。这票是分局给的,钱也是他拿命拼来的。结果呢?大哥连谢都不说一声,还觉得理所应当。
外头天黑得早,屋里没开灯。他听见隔壁传来脚步声,是刘光天在扫地。没两下,刘海中就吼了一嗓子:“扫个地都扫不干净,废物!”
扫帚掉地的声音,接着是刘光福小声帮腔:“二哥不是故意的……”
然后就没动静了。
第二天一早,刘光洪比平时提前半小时起了。他拎起水桶往外走,正好碰上刘光福准备去中院打水。
“放着,我来。”刘光洪接过桶,顺手往他手里塞了个烤红薯,“趁热吃。”
刘光福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等他回过神,刘光洪已经过了月亮门去中院了。
他一口气把缸灌满,回头看见刘光福还在门口杵着,红薯都快凉了。
“傻站着干嘛,吃啊。”
刘光福这才低头咬了一口,脸上慢慢有了点笑模样。
上学路上,刘光洪故意落在后面。刘光天走得慢,低着头。
他追上去,拍了下肩膀:“二哥,给你留了半块红薯,在书包侧兜。”
刘光天抬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句:“老四,二哥谢谢你了。”
“以后别老挨骂。”刘光洪边走边说,“该干的活干了就行,他们还能把你吃了?”
刘光天没说话,但脚步快了些。
晚上回来,三兄弟一块儿蹲在屋檐下吃饭。刘光洪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糖,拆开往地上一倒,三个人分。
“哪来的?”刘光福小声问。
“换的。”刘光洪说得轻巧,“以后要啥跟我说,我能弄到。”
刘光天低头扒饭,手里的勺子顿了顿。
自从家里买了自行车,刘光奇每天骑车上下学,路上还得买点零嘴儿。
又一个傍晚,刘光洪坐在门槛上看书。刘光天和刘光福一前一后回来,身上都湿了大半。
“下雨了?”
“嗯。”刘光天应了一声,“大哥不捎我们,说车座太小。”
刘光洪合上书,没吭声。
第二天早上,他拎着两个油纸包出门。
到了巷口,他把包塞给两人:“一人一双胶鞋,别嫌丑,防水。”
刘光福抱着鞋,眼眶有点红:“四弟,你哪来的钱?”
“我有路子。”刘光洪想了想,现在二哥三哥跟自己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现在自己的形意拳也小有成就,是不是可以带着这哥辆去山里找点肉吃,“等休息了带你们去搞点肉吃。”
两人说不出话,只是使劲点头。
这天晚上刘光奇回来得晚。他推开门,屋里挺热闹。刘光洪正讲城里百货大楼新开了柜台,卖玻璃球、铁皮青蛙,还有会转圈的小风车。
刘光天笑出声,刘光福一个劲问多少钱。
刘光奇站在门口,没人理他。
他咳嗽了一声:“哟,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啊?跟着老四就能吃香喝辣?”
声音不大,但屋里一下安静了。
刘光洪抬眼看了看他,语气平平:“我们聊我们的,大哥不必操心。”
刘光奇嘴角抽了抽,把书包往桌上一摔:“行啊,翅膀硬了。”
说完转身进了里屋,门关得不重,但意思到了。
第二天中午,刘海中下班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把三个儿子叫到堂屋:“都站好了。”
刘光洪站在最边上,刘光天和刘光福并排。
“最近家里气氛不对。”刘海中背着手来回走,“长幼有序,懂不懂?老大是你们哥,你们得尊重。”
刘光天低着头,刘光福缩着脖子。
刘海中指着刘光洪:“你最有主意,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刘光洪没动:“我们都听您的。但也希望家里公平些。”
“你还顶嘴?”刘海中声音提了起来,“老子养你们这么大,轮得到你来说公平?”
“我没说不认这个家。”刘光洪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二哥他们少挨点打,少吃点亏。”
“放屁!”刘海中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这是挑拨!想造反是不是?”
刘光天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刘光洪没躲,也没吵,就那么站着。
刘海中喘着气,指着门口:“滚出去!都给我滚!”
三人退出去,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院子里静了一会儿。
刘光福小声说:“四弟,咱是不是惹祸了?”
“没事。”刘光洪靠着墙,“他骂够了就不骂了。”
刘光天忽然开口:“四弟,以后我跟你走。”
刘光福也赶紧点头:“我也跟你。”
刘光洪看了他们一眼,笑了:“行,咱们仨一起。”
从那天起,三兄弟就经常在一起,周末放假三兄弟都见不到人,其实是刘光洪带这兄弟辆去大山里找肉吃去了,每个周末怎么的也能找到几只野鸡或者兔子这些小动物,也没带回家,直接就在后面的仓库里跟钟跃民他们烤了吃了。
刘光奇看在眼里,没再当面说什么。但他每次回家,脸都拉得老长。
有一次他看见刘光福穿着新胶鞋,冷笑一声:“哟,现在连鞋都有人管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孝顺?”
刘光福没答话,低头走了。
刘光洪在旁边听着,也没理他。
他知道,有些事变了。
不是谁一句话能掰回来的。
几天后,刘海中又找了个机会,单独叫住刘光天和刘光福。
“你们四弟年纪小,不懂事。”他压着声音,“他给你们的东西,都是拿家里的东西换的,知道吗?等哪天他没钱了,你们还得回来求我。”
两人低着头,没应声但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老四说得对,他爱说啥是啥。
刘海中拍拍刘光天肩膀:“老大才是你们亲哥,别被人带偏了。”
可等他们走出屋子,刘光天低声说了句:“爸给的,全是骂。四弟给的,才是东西。”
刘光福点点头:“我宁可跟四弟过苦日子,也不想天天被打。”
第二天清早,三兄弟又一起去挑水。路过院子中间,傻柱正端着饭盒往外走,看见他们仨走一块,啧了一声。
“哎哟,这是组团呢?”
没人理他。
回到家门口,刘光洪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铁皮青蛙,一人发一个。
“拧紧了能蹦三米远。”
刘光福马上试了一下,果然跳得老高,乐得直拍手。
刘光天也笑了,把铁皮青蛙攥在手心,舍不得放。
这时刘光奇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站在台阶上没动。
他看着三人围在一起笑,看着那个最小的弟弟成了中心,看着原本该听他话的两个人,现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