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领域无声滑行在浩瀚的光尘之海,四周凝固的信息流光点如同悬浮的星沙,散发冷寂微光。领域内光影摇曳,时间仿佛在这片知识的坟场中变得粘稠。
顾离盘坐中央,心神沉浸在与残存数据接口的链接,眉峰微蹙,周身混沌气息以精微方式流转,解析着庞杂信息。白小小安静守在一旁,赤瞳大部分时间落在顾离专注的侧脸上。
李清风在稍远处盘坐,正尝试从这片奇异空间的信息余韵中,捕捉对巩固真仙境界有所启发的法则碎片,神情平静专注。
领域另一隅,气氛持续着微妙张力。
无名半倚半坐,姿态慵懒,指尖跳跃着一缕变幻形态的混沌星辉,时而成剑时而成鞭,精准演绎星辰之力的精微运用。目光带着探究与玩味,落在对面明显心神不宁的苏沐雨身上。
“……故而‘星轨偏移’的关窍,不在强移星位,而在洞悉引力脉络的‘虚位’。”无名声音清越,指尖星辉倏然在苏沐雨身侧某处轻轻一绕,那里的空间泛起几乎不可察的涟漪。苏沐雨手中的星辰源核随之轻颤,一缕星辉自主溢出与之共振,让她身形微晃。
“前辈!”苏沐雨低呼稳住星力,脸颊泛红。这种“贴身”演示每每挑战她心神极限,但无法否认,这种跳脱《星神鉴》框架的引导,让她对星辰大道的理解飞速拓宽。她能感到,停滞许久的合体后期瓶颈,在这高强度“刺激”下隐隐松动。
“书卷死物,岂能尽述星空无常?”无名收回星辉,语气漫不经心,目光扫过她因心绪波动更显莹润的肌肤,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修行终究要‘行’出来。”
他话音未落,目光被另一景象吸引。
只见琦玉正一丝不苟在领域角落进行每日仰卧起坐。动作标准如机械,光头在微光下反射专注光芒,呼吸平稳,对周围星辰道韵、混沌气息及暧昧氛围毫无所觉。
无名眼中探究光芒大盛,一个念头冒出。他暂时放过脸颊泛红的苏沐雨,提高声音,语气带着引诱:
“琦玉道友!”
琦玉刚好完成最后一组,闻声坐起看来,脸上是惯常认真表情:“嗯?”
“我观你神力惊天,肉身无双,实乃旷古奇才。”无名语气循循善诱,“然力量运用是否过于质朴?若遇不惧蛮力、擅诡变遁法之敌,岂非空有神力难以尽展?我有诸多上乘法门,或凝力一点无坚不摧,或化身万千迷踪幻影,或引动天地法则加持……只需稍加修习,定能让你如虎添翼,克敌更省力。如何,可愿一试?”
这话颇具诱惑力。李清风都忍不住侧目。确实,琦玉力量层次高得离谱,但战斗方式太单一。
琦玉眨了眨眼,认真思考后问:“更省力?就像‘流水岩碎拳’用技巧化解力量再反击?还是像‘超合金闪光踢’把力量集中瞬间爆发?”他列举的是过去在英雄协会见识的招式,虽觉在绝对力量前意义不大,但若能更省力似乎也不错。
无名眼睛一亮,觉得有戏!当即并指如剑,一缕精纯凝练、内蕴无穷变化的混沌剑气自指尖吞吐而出,剑气周围隐有细碎星辰生灭、空间维度折叠的微型异象,玄奥莫测。
“此乃我闲暇所创‘万象归墟指’,看似一指,实可演化剑、鞭、印、网诸般形态,蕴含空间折叠、法则穿刺、能量湮灭等多种特效,最擅以巧破力,以点破面,且力量消耗极低!”无名一边说一边演示。只见那缕剑气时而化漫天剑丝笼罩四方,时而凝成一道无视空间距离的微光直刺虚无处,变化精妙令李清风暗自点头。
“你肉身强绝,无需从凝气筑基练起,只需理解‘力’的运转、‘意’的引导、‘法’的共鸣即可。”无名说着,将那缕剑气核心运转轨迹、力量凝聚法门、心神引导诀窍,以最清晰直观的神念传音方式打入琦玉脑海——这是高境界修士常用传道之法,直指核心。
琦玉接收信息,露出努力理解表情。他闭眼似在消化。几秒后睁眼,很认真地抬起右手,学着无名并指模样,然后……对着前方虚空,用力一戳!
没有剑气,没有异象,没有能量波动。
只有“噗”的一声轻微、手指戳破空气的响动。
动作标准,力度够大,但和他平时打出一拳前的发力姿势,本质无区别。
无名笑容僵了一下:“……心神要引导力量,想象力量如流水从体内汇聚指尖,再按特定轨迹震荡、叠加、激发……”
琦玉点头,再次尝试。这次他更认真,眉头皱起,仿佛在努力“想象”。然而他戳出去的手指,依旧只是单纯、快速、有力地……戳了一下。空气被戳出音爆,但距离“万象归墟指”引动法则变化的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
“轨迹……共鸣……”琦玉喃喃自语,第三次尝试。这次他甚至摆出更夸张架势,身体微扭转,然后全力一戳!
“咻——砰!”
指风凌厉不少,在领域壁垒上激起一圈涟漪(顾离领域自动化解冲击),但依旧只是物理层面的指风,别说演化万象,连最基本能量外放成形都做不到。
无名:“……”
苏沐雨忍不住掩口,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肩膀微抖。
李清风嘴角微抽,摇头失笑,心想这位琦玉道友当真奇特。
连不远处解析信息的顾离,都微微睁眼瞥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无奈。
琦玉收回手指,看着自己指尖,露出困惑和些许沮丧:“好像……没什么不同?就是用力戳出去。你说的‘震荡’、‘叠加’、‘共鸣’……感觉不到。”他看向无名,诚恳问,“是不是我做得不对?你能再示范一遍‘空间折叠’效果吗?那个看起来挺有用,赶路应该快。”
无名张了张嘴,看着琦玉那张写满认真与困惑的呆萌脸,一时语塞。他平生所见天才无数,一法通万法通者亦不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明明拥有撼动仙君投影的恐怖力量本源,却在最基础功法原理和能量操控上,空白得像一张从未书写过的纸,而且这张纸材质诡异到隔绝一切笔墨!
挫败感?不,更多是一种荒谬绝伦的新奇感。他眼中探究欲几乎燃烧起来。
或许是刚才无名那番关于“墨守成规”与“亲身践行”的言论,或许是连日来高强度、跳脱框架的指点与刺激,又或许是此刻这令人啼笑皆非场景带来的某种心神放松与触动……苏沐雨体内,《星神鉴》奥义、星辰源核积累、以及那丝源自仙王先祖的血脉悸动,在这一刻达到微妙临界点!
“嗡——!”
她手中星辰源核不受控制脱手悬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柔和而浩荡的星辰之力如同决堤银河,自源核奔涌灌入她体内!周身窍穴自主张开,疯狂吞吐领域中弥漫的、来自光尘之海的微弱星辉信息流(蕴含大量古老星辰数据),与体内星力产生共鸣!
一股磅礴而威严的气息自她娇躯升腾!合体后期的壁垒在这内外交感冲击下,发出清晰破碎声!
她不由自主凌空盘坐,银发无风自动,双眸紧闭,眉心苏家血脉印记显化,与星辰源核交相辉映。《星神鉴》虚影在她身后缓缓展开,无数星辰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环绕她飞舞、重组、烙印!
合体期突破到大乘期。
领域内能量骤然向苏沐雨汇聚,引起波动。顾离睁眼,抬手轻拂,一道柔和混沌之力笼罩过去,既为她护法,也防止动静过度干扰领域稳定。白小小也好奇看来。
李清风颔首,眼中流露出欣慰与感慨。作为仙境,他自然看得出苏沐雨这是境界突破,但在这等险恶旅途中有此进益,实属难得机缘。
无名微微颔首,并未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着。他的撩拨与指点,虽是随性而为夹杂私趣,但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打破苏沐雨固有框架、助她踏出关键一步的催化剂。
琦玉也停下对“万象归墟指”的纠结,看着被星光笼罩、气息节节攀升的苏沐雨,挠了挠光头:“哦,这是……变强了?气势不一样了。”
突破过程持续约莫一刻钟。当最后一丝星辉内敛,苏沐雨缓缓睁眸时,那双眸子仿佛倒映着更清晰的星空,气息稳固在大乘期初期,带着一股新生的、更加灵动磅礴的星辰道韵。她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与对星辰法则更清晰的感知,心中激动。
她首先看向顾离,躬身行礼:“多谢主人护法。”然后目光掠过琦玉和李清风,最终带着复杂难明情愫,落在无名身上,再次深深一礼,声音虽轻却坚定:“多谢前辈……点拨之恩。”
无名坦然受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是你自己积累足够,心有所悟。星辰大道,前路漫漫,望你善用此身此心。”他话中有话,目光却已再次飘向依旧困惑“功法”问题的琦玉,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研究之火。
看来,让这个光头理解什么是“功法”,比他预想的还要困难无数倍。但这,不正是最大的乐趣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