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偷袭，里应外合，是兵法中的常用手段，也是对付山匪的有效战术。
然而，秦禹川听完，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
“你的任务，不是进山。”
他站起身，走到章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任务，是带着你的人，给我守好山口。”
“记住我的话，一个人，都不能放跑。”
“若是跑了一个……”
秦禹川的语气陡然转冷。
“军法处置！”
章邯猛地抬起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想不通。
公子既不强攻，不围困，也不采纳自己的偷袭之策……
难道真的就只是守在山下，什么都不做吗？
公子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后手？
带着满腹的疑惑和不解，章邯躬身退出了营帐。
他站在帐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营帐，又看了看远处那片死寂般的黑暗山脉。
心中第一次对自己这位主公的决策，产生了深深的迷茫。
陵县城外，群山连绵。
山寨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此刻，山寨的厅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匪寇正围着几堆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气氛好不热烈。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寻常山贼没有的悍勇之气，眉宇间更是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戾气。
他们，正是前楚国的溃兵。
国破家亡之后，他们流落至此，占山为王，名为匪寇，实则心中仍存着复国的念头。
“大哥！喝！”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举起手中的酒坛，朝着首位上的人遥遥一敬。
首位上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中年男人。
他左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随着他咀嚼的动作。
那刀疤如同活过来的蜈蚣一般，微微蠕动着，平添了几分凶恶。
此人，便是这黑风山的大当家，曾经楚国军中的一名校尉。
他正要举坛回应，聚义厅的大门却“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道瘦小干枯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到了极点。
“大……大当家的！不……不好了！”
来人正是山寨里负责放哨的探子，因其身形灵活，攀爬如飞，人送外号“瘦猴”。
大当家眉头一皱，将手中的酒坛重重地顿在桌上。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天塌下来了不成？”
那名为“瘦猴”的山贼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大当家，山……山下来了好多人！”
“好多秦军！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骑兵！少说也有一千多号人！”
此言一出，整个聚义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瘦猴。
上千精锐铁骑？
开什么玩笑！
大当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那道刀疤显得愈发可怖。
“你看清楚了？真是大秦的铁骑？”
“千真万确啊大当家！”
瘦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那黑色的盔甲，那锋利的长戈，还有那‘秦’字大旗，小的就算瞎了眼也认得出来啊！”
大当家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陵县的县尉刘化，前几日才派人送来了孝敬，自己也回了厚礼，双方早已达成了默契。
他怎么会突然调集大军前来围剿？
这不合常理。
难道只是路过？
他沉吟片刻，对着众人摆了摆手。
“都稍安勿躁。”
“陵县的兵马什么德行，我们都清楚。
刘化那老小子，也没这个胆子跟我们撕破脸。”
“我猜，这支军队八成只是从此处借道而已。”
“不过，为防万一。
从现在起，所有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盯紧了山下的动静，切不可打草惊蛇！”
听到大当家这么说，厅内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很快，便有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哥，怕他个鸟！”
一个独眼龙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羊腿骨狠狠砸在地上。
“咱们兄弟当年在战场上，杀的秦狗还少吗？”
“如今他们送上门来，正好宰了他们，祭奠我大楚的亡魂！”
“没错！干他娘的！”
“吞了这支秦军，咱们正好扩充实力，重整旗鼓，杀回楚地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些楚国余孽，对秦国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此刻一听到秦军，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激起了满腔的仇恨和杀意。
“都给老子闭嘴！”
大当家一声怒喝，声如洪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一切，等明日探明了情况再说！”
“谁敢擅自行动，坏了老子的大事，休怪我刀下无情！”
大当家在山寨中积威甚重。
他一发话，那些叫嚣的匪寇顿时都蔫了，一个个悻悻地坐了回去，不敢再多言。
厅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一种诡异的气氛，却在悄然间弥漫开来。
呼——
原本烧得正旺的篝火，火苗突然诡异地摇曳了一下，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过。
可聚义厅的门窗，明明都关得严严实实。
哪来的风？
大当家心中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窜遍全身。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响起。
站在大当家身前不远处的瘦猴，喉咙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血线。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脖子，却根本无法阻止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呃……呃……”
他想要求救，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狂涌而出，溅了大当家一脸。
瘦猴的身子晃了晃，最终无力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几乎是在瘦猴倒地的同一瞬间，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聚义厅。
噗！噗！噗！
一连串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
一个正在喝酒的匪寇，咽喉处突然多出了一柄漆黑的匕首。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酒水混着鲜血从嘴角流下。
另一个正在吹牛的壮汉，话刚说到一半，胸口便猛地炸开一朵血花。
一截带血的刀尖从他后心透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洞穿的心脏，眼中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杀戮，在无声无息地进行。
根本没有人看到敌人从何而来。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死神，仿佛与阴影融为了一体。
每一次现身，都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没有惨叫，没有反抗。
这些上一秒还在叫嚣着要屠尽秦军的楚国余孽，此刻却像是被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