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不止是他,应该是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
她被抹掉了,在这个世界。
风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掀起了她的衣角。
嘴角的笑容移到了眉梢。
她很高兴,非常高兴,没有哪刻比现在高兴。
她知道她将没有任何束缚,这将是她。
哪怕要如她现在这样,舍弃掉对许雁回那略微不一样的心疼和愧疚。
她也毫不犹豫。
她从来只爱自己,没有人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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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着路慢慢往前走。
12点的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她走到站牌下,把冲锋衣给脱了下来,里面的白色衬衫被汗水浸湿。
除了眉宇间依旧还有的锋利,那消瘦的脸,凌乱的头发和眼下的乌青,她整个人看着很是虚弱。
她吞咽下喉咙,舔舔干燥的唇,视线移向路上。
零星的几辆车驶过,车轮碾过路面,带起一阵轻微的轰鸣,很快又被背后的尖叫声淹没了。
法兰美利加她很熟,她也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思考了片刻,刚想迈出去,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急停在她面前。
梵音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后背咚地撞在站牌上,金属的冰凉透过汗湿的衬衫渗进来,车玻璃映着她发白的脸。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后座的车门咔嗒一声被拉开。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猛地伸出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
扑鼻的酸臭味瞬间钻进鼻腔,那味道像变质的馊水,又混着消毒水的辛辣,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大脑更是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她想挣扎,可根本没有力气。
眼皮越来越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背。
“nmd.......”心里怒骂一句,眼睛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塌塌地被那只手拖进了车里。
“啪------”
一盆冰凉的水倒在还在昏迷的梵音脸上。
梵音意识像是被拽了出来,眼睛登时就睁开了,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脖子上。
白色衬衫这下更透了,湿漉漉地贴在她腰线上。
一道背光的黑影站在她面前,她沾着水珠的睫毛重重垂下,遮住了大半视线。
那人见她醒了,把手中的盘往地上一摔就蹲了下来。
被挡住的光线也射进了梵音的眼里,让她下意识的眯眯眼,等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是个长相成熟的外国人,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眼神满是戾气。
他盯着梵音,直接撕开了贴在嘴上的胶带。
撕拉一声,梵音都疼出来了,喉咙发出轻微的嘶声。
男人看到她脸的这刻,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突然生起了怒火,络腮胡子下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太阳穴都微微凸起。
“蠢货!”他低吼一声,成功止住了梵音想发出的声音。
站起身就重重一巴掌拍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脸上。
“啪”的脆响,在死寂的房里格外刺耳,被打的男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脸不敢作声。
络腮胡男人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眼神里的怒火更盛,“是她吗?我让你们找的人,连脸都认不清了?!”
他的声音又粗又沉,满是蛮横,吓得被攥着衣领的男人瑟瑟发抖,更加不敢抬头了,差点尿裤子。
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摇头,头垂得更低。
在他慌乱害怕的心里,满是委屈又不敢说出口。
她们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女人,长得不都差不多吗?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可这话他连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害怕地低着头。
愣在原地的梵音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抓错人了,嘴角忍不住一抽。
她可真够背时的。
“那....那我现在去抓她?”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出声,缩着肩膀,生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这话像是火上浇油,络腮胡男人怒火更盛,他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咬牙切齿:“现在还能找到吗?!”
那质问的语气直接让这些人心都停了半拍,出声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没等其他人反应,络腮胡男人松开攥着下属衣领的手,“废物!”
哐当一声巨响,他朝角落的铁桶狠狠踢了一脚。
静了几秒,他目光最终落在梵音身上,像是做了个随意的决定,指指她,语气蛮横又不耐烦,“算了,就她了。把她带出去。”
梵音瞳孔剧烈收缩,急忙怒斥,“你们想干什么?”
带着湿漉漉的衣服还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男人。
络腮胡男人在听到梵音清晰的中文怒斥时,顿住了。
他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更加确定是抓错人了,他要抓的人根本说不了这么清晰的中文。
他挥挥手,让那两个正要上前抓梵音的男人停下。
自己则迈开步子走到梵音跟前,慢慢蹲下来,深邃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样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络腮胡男人突然抬起手,粗糙的手掌悬在半空。
一根粗壮的手指轻轻竖在梵音发白的唇前,意思再明显不过,最好别说话。
梵音盯着那根沾着细小老茧的手指,瞳孔缩了缩。
“带走!”男人勾起唇,丢下这句话便往外走。
梵音看着他背影,又看了眼重新逼近的两个男人,她抿直唇,知道再挣扎也没有用。
身体被大力拉起来,没等她站稳,双手就被按在身后,粗糙的手掌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往外扭的关节传来阵尖锐的剧痛,疼得她五官都皱在一起,她闷哼一声,被迫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外走。
铁门被打开,刺眼的白光让梵音下意识闭上眼睛。
香水味酒味烟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让人有些反胃,梵音耸耸鼻子,好似知道自己在哪了。
这种混合着奢靡与杂乱的气味,不是酒吧街区就是混乱的地下场所。
走过长长的走廊,他们停在了一处黑色的木门前,门把手是冰冷的铜制,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络腮胡子男人往后看了梵音一眼,然后推开门。
梵音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连呼吸都忘了,随着门缝渐渐变大,随即对上一双冰冷阴沉的眼眸。
梵音眼睛猛地瞪大,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