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分钟,轮胎刹车的尖锐声再次划破地面。
车门快速打开,梵音被抱起,无力垂下来的手随着动作,轻轻晃荡。
把梵音放到车里后,车子再度启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黑夜已经将近,而在这异常的世界中。
晚上似乎更长一点,同时还有淡淡白雾弥漫,叫人看不真切周围的事物。
时针快速转动,隐约有些许丧尸的吼叫传来,似远又似近。
公路的十字路口,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停在最前面的位置,后面是一溜串遗留或者损坏变形的汽车。
当笼罩在月亮上的雾散开时,一双眼睛倏地睁开了,眼白泛着青灰。
瞳孔上隐隐罩着一层红膜,在月光下映出摄人的红光,全然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
梵音看到引擎盖上的月光还有点懵,下意识想动动身体,结果根本动不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绑在副驾驶了,几根粗线层层缠绕。
从手腕勒到腰腹,打结处还用力拽了几圈,像是怕极了她会挣脱,会干什么似的。
“怕我会吃了你?”她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向后面的人,声音还带着嘶哑。
她从醒来时就发现了后座有人。
声音都散了,还是没有说话。
梵音:“…………”
大概沉默了三分钟,“你为什么救我?”后座的人终于说话了,声音有点抖。
月亮透过车窗照在她身上,放在身边的右手上紧紧攥着一把枪,她回望梵音那双发红的眸子。
“我没想救你。”梵音老实回答。
她当时让她走是因为什么?不过是留条五分之一的后路。
如果她没有离开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那么“人情”便是她活下来的五分之一的可能。
虽然在末世, “人情”这个东西早就被丧尸咬碎,不如一张废纸。
但,她又赌对了。
而且一个熟悉末世的人,对自己后续的生存而言,本就至关重要。
“是吗?”月光清晰地勾勒出黎玉清的五官,她早就知道梵音的答案了。
梵音没有说话了,目光从后视镜移开,穿过挡风玻璃,落在前方白雾里。
那雾中零星晃着几个漫无目的行走的丧尸,若隐若现的。
车厢内又是一片安静,只有她们浅浅的呼吸声。
黎玉清还是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变异,握着枪的手都出汗了。
深吸口气,打破了沉默,“还记得我吗?”她抬眸,“梵音。”
“梵音”这两个字异常清晰发沉,黎玉清明显有点紧张又夹杂着些许激动。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心理安慰,哪怕知道梵音马上要尸变了。
梵音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神瞬间从玻璃上移回后视镜,发着红光的眼睛都大了一倍。
来回在黎玉清脸上打量,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她震惊的不只是这个女人竟然是从世界缝隙坠落下来的,更因对方显然是在时空倒带前就坠入这里。
否则这个女人怎么还会记得自己。
在沈颂年那个世界,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
“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梵音好奇问。
原来世界融合发生的那么早吗?
她越想越气,这些个世界本身就有问题吧?还怪她身上,让她献祭生命,真是日……
“三四个月?半年?一年?记不清了。”黎玉清眼睛开始发红,想到自己宿醉后,一睁开眼就看到的正在吃人的丧尸,心脏还是下意识一缩。
梵音视线落到她那双眼睛上,很熟悉的感觉,甚至她觉得和自己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黎玉清吸吸鼻子,紧张躲闪的目光还是再度对上了梵音的眼睛,“我是黎玉清。”
见梵音没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她又补了一句,“红颜笑的黎玉清。”
“红颜笑?”梵音心里来回翻滚着三个字,过了不到五秒,她好像想起来了。
是她为找到伤了白嘉安的杨晓霏时,在更衣室遇到的女人。
也是,扮成她,和钟离鲜演戏的女人。
“想起来了?”黎玉清冷笑一声,“你应该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吧?”
她声音转为讽笑坦荡, “为了讨好钟离少爷,我演了那么多回你,怎么还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梵音还是没有说话。
黎玉清身子往后一靠,把枪放在皮质座位上,金属与皮革碰撞的轻响打破短暂的凝滞:“他很爱你,但我也觉得你逃得好。”
梵音睫毛轻轻颤动几下。
“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他那么大方的客人,他再也没来过。”她低下头,耳侧的头发掉了下来,遮住了她一半的脸。
“客人每天都有,络绎不绝,我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过,三陪嘛,在红颜笑的女人谁不是这么活?”
梵音移开目光,再度看向那蹒跚行走的丧尸,雾好像更浓了。
“直到有天,我一醒来……”黎玉清笑了几声,满是自嘲, “丧尸,呵,这种电视小说才有的怪物,我每天都能看到。”
一滴泪从她眼尾滑落,掉进她的发丝里。
“也许我还不能死,也许是运气好,那天有搜寻物资的小组路过。”
“他们见我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就带回了庇护所。”
眼泪越流越多,沙哑的音色已经听不清了。
“风乌塔的老大是个又丑又胖的男人,他喜欢玩各种禁忌的游戏和动作。”
她停顿几秒,抬手擦掉逐渐汹涌的眼泪,嘴里却发出笑声,“我是红颜笑的头牌……,讨好客人就是我的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