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姑娘是农村户口,吃不上商品粮。她的执念,就是要变成城里人,端上铁饭碗。有了这份工作,她就能把户口迁到城里,以后吃供应粮,子女也能跟着变成城市户口。
对她来说,这是鲤鱼跳龙门,是改命的大事!所以她才这么拼,宁可让我们家吃亏,也非得要这个工作不可。”
而张大婶没有怎么闹,就把工作让出了出去,也是为着自己以后的孙子孙女能吃上商品粮。
因为儿女的户口是随着母亲的。
赵大娘这才恍然大悟,咂咂嘴,“原来根子在这儿!农村户口想出来,这也难怪这么执着。唉,六百块钱买个城市户口,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亏了,”
“不是,一年六百,满打满算,你还有十年才退休,那是整整六千啊!还是亏!”
赵大娘又算了一笔账,拍打大腿痛心疾首,那样子好像是自己丢了六千块钱。
张大婶被赵大娘这笔账算得心头又是一抽,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豁达也挂不住了,也跟着拍了下大腿。
“哎呀我的老姐姐!你快别算了!你这越算我这心口越堵得慌!六千块啊……我这辈子都没摸过那么多钱!”
她懊恼地抓起一件毛衣,泄愤似地用力地打开线头,扯出来卷成线团。
“事已至此,还能咋办?总不能真看着大军打一辈子光棍吧?那姑娘……唉,说到底,也是为我们老张家传宗接代,将来生的娃娃能随她户口吃上商品粮,也算……也算值了吧?”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赵大娘看着她那副肉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终归是没再继续往她心上扎刀子,转而安慰着。
“罢了罢了,钱财是身外物,儿孙幸福最重要。只要大军小两口和和美美,早点让你抱上大胖孙子,这钱……就当是提前给孙子的见面礼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简南絮,看着两位老人为着这六千块和城市户口长吁短叹,她漂亮的眼眸里依旧带着些许茫然。
六千块钱要普通的工人不吃不喝十年才赚到,而她一只手表就要八千八,更别说平时吃穿用,全都是普通人家难得一见的。
在她被祁京墨精心构筑的世界里,从未需要为户口和商品粮发过愁,此刻听着这些沉甸甸的算计,她只觉得像在听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故事,懵懂中,又隐约触摸到一丝现实生活粗粝的质感。
祁京墨一到办公室就拿起电话打给了老父亲。
“爸,你儿媳妇怀孕啦!你要有大孙子抱啦!”
他喜不自禁,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祁父中气十足又难掩激动的声音。
“啥?!真的?!好!好!好啊!”
祁大川一连说了三个好,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京墨,你可得把南絮给我照顾好了!不能让她累着,不能让她生气,想吃什么就给她弄什么!听见没有!”
“爸,您放心,不用你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你们!”
祁大川立刻说道,“让王翠跟着去,就在那儿照顾南絮。你一个大老粗,照顾不好他们娘俩。”
“爸,真不用。王婶是照顾您起居的,她来了您这边怎么办?我这边已经请了信得过的邻居白天过来照应,饮食也单独安排了人负责,都很稳妥。”
电话那头的祁大川显然不买账,“我这边用不着你操心!单位有食堂,饿不着我。你王姨跟了咱们家二十几年,知根知底,有她在南絮身边我才放心!
你一天到晚忙工作,能顶什么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让她尽快收拾一下,我也请个假,过两天就过去。”
说完,不等祁京墨反应,他又继续问怀孕多久了?去好好看过了吗?要不要在京市带个专业的妇产科医生过去给南絮看看……
“爸,爸!您先别急,听我说……”
祁京墨赶紧抓住父亲换气的间隙,插话道:
“南絮刚一个多月,我们昨天才去看了翁老,就是以前给您调理过身子的那位老中医,您记得吗?他老人家把的脉,说脉象平稳,开了安胎养荣的方子,正在用着呢。翁老的医术您还不放心吗?”
“他毕竟是中医,现在不是提倡西医嘛,听说医院里还有那个能拍到肚子里孩子长啥样的机器,叫,叫什么避,避超?”
祁大川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地琢磨着,根本没给祁京墨插话的机会,“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过两天我就过去,亲眼看看才踏实!你照顾好南絮。”
他挂了电话,马上叫了秘书进来安排工作,他还盘算着这几天搜罗一批补身子的东西带过去,生活用品这些也要帮他们换一批,东北那旮旯,指定没有什么好东西。
哦,对了,下午去**海开会的时候,还要顺便请个假。
祁京墨提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盒,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赵大娘和张大婶正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祁县长回来啦?”
赵大娘笑着招呼,她们是听到了外面自行车的铃声,知道男主人回来了。
“南絮今天精神头不错,刚回房间休息了一会,你快进去看看她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张大婶也附和着:“是啊,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午饭了。”
祁京墨客气地将两位大娘送到门口,道了谢,这才转身进屋。
他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脱下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外套挂好,倒了热水洗了手,让自己的掌心暖和了些,才放轻脚步走向房间。
他推开卧室门,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房间里光线柔和,简南絮侧躺在炕上,背对着门,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畔,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又睡着了。
祁京墨缓步走近,在炕沿轻轻坐下。他没有立刻叫醒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的脸颊娇嫩无比,透着浅浅的粉,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乖巧的阴影。
一股混杂着无尽爱怜与疼惜的情绪,在他心口缓缓流淌,柔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