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祭坛的空气仿佛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拧了一把，紧绷得让人窒息。
宫商羽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他死死盯着那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萧尘身侧的黑衣女子，眼角狂跳。
影月。
这个名字在修仙界或许并不响亮，但在他们这些大宗门的核心弟子耳中，却代表着一种极致的麻烦。
一个放弃了防御、专注于收割生命的顶级刺客，一旦让她游离在战场边缘，那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闸刀。
“收缩！结‘天音圆阵’！”
宫商羽的声音尖锐刺耳，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风度。
那仅存的五名天音宗弟子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背靠背聚拢，将宫商羽护在中央。
原本扩散向四周的音波攻势瞬间收敛，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白色音障，像个倒扣的半透明大碗，将六人死死罩住。
音波流转，密不透风。
“当！当！”
两枚从暗处射来的透骨钉撞在音障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随即被高频震荡的音波绞成铁粉，簌簌落下。
“哼，乌龟壳。”
影月握着虚空之牙，身形在十丈开外的石柱阴影中显现，眉头微蹙。
这种圆桶阵是刺客最讨厌的阵型。
没有死角，没有破绽，所有的攻击都会被那个流转不休的音障弹开。
虽然这样一来，天音宗对外的攻击力大打折扣，但也意味着她无法再像刚才那样轻易收割人头。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萧尘站在原地，手中的万器归宗塔依旧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他并没有急着进攻，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视线穿过混乱的灵力乱流，落在那个泛着白光的音障上。
在他眼中，这世上没有完美的阵法。
如果有，那只是因为代价还不够大。
“嗡——”
音障内，琴箫合奏之声变得低沉而急促。
宫商羽显然打定主意要当缩头乌龟，准备拖到诡面解决掉这边的麻烦，再出来收拾残局。
“老鬼！你还愣着干什么？！”宫商羽躲在阵中，冲着远处的诡面大吼，“我拖住那个刺客，你把剩下的人宰了！”
诡面趴在地上，伸出长舌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那双浑浊的眼球在萧尘和宫商羽之间转了两圈，发出几声夜枭般的怪笑。
“如你所愿。”
诡面身体猛地弓起，无数黑色的尸气从毛孔中喷涌而出，但他并没有直接扑向萧尘，而是绕了一个大圈，试图从侧翼寻找石泰防御的薄弱点。
局势依然危急。
萧尘收回目光，嘴唇微动，一道极其细微的神念束成一线，直接钻进了影月的耳中。
“别盯着宫商羽。”
影月藏身在阴影中，身体微微一僵。
萧尘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解剖一具尸体：“那个圆阵看似浑然一体，实则全靠灵力共振。看到那个敲‘震天鼓’的胖子了吗？他是阵法的‘心脏’，负责维持音波的频率。”
影月的目光顺着萧尘的指引看去。
圆阵东南角，一个体型臃肿的天音宗弟子正满头大汗地敲击着一面兽皮小鼓。鼓声沉闷，每一次敲击，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音障就会随之震颤一下。
“还有那个吹‘裂帛笛’的瘦高个。”萧尘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是‘扩音器’，负责将灵力转化为杀伤性的音波。”
“不用杀人。”
萧尘的语调陡然转冷，“杀人太慢，而且容易激起他们的拼死反扑。我要你断了他们的节奏。”
“用那个。”
影月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里挂着三个漆黑的小瓷瓶，是刚才在防御圈内，萧尘塞给她的。
那是从地心熔窟那条毒蟒的毒囊中提炼出的原液，经过萧尘用万器归宗塔的混沌火提纯，去掉了致死的烈性，却极大增强了对灵力运转的腐蚀性。
一种专门用来“恶心人”的毒。
“明白。”
影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杀人她在行，搞破坏，她更在行。
“唰！”
黑影再次消失。
这一次，影月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利用“虚空魅影体”的特性，整个人贴着地面急速滑行，像是一条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毒蛇。
宫商羽一直紧绷着神经，看到黑影晃动，立刻大吼：“左侧！防御！”
音障的光芒瞬间向左侧汇聚，形成了一面厚实的音墙。
然而，那是佯攻。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左侧的残影吸引时，真正的杀机，却从头顶降临。
影月并没有贴地，而是利用石柱的反弹，整个人倒挂在穹顶的钟乳石上。
她双腿猛地一蹬，如同一只捕食的苍鹰，头下脚上，直扑圆阵的中心！
“上面！！”
敲鼓的胖子弟子惊恐地抬头，正好对上影月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迟了。”
影月手中的虚空之牙并没有刺向他的咽喉，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两柄短刃相互摩擦，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噪音。
与此同时，两团黑色的液体从刀刃上甩出，化作漫天黑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滋滋滋——”
液体落在音障上，并没有被弹开，反而像是强酸泼在了豆腐上，瞬间腐蚀出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黑雨顺着空洞漏了进去。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什么东西？！”
阵型内部瞬间乱成一团。
那液体并没有太强的腐蚀性，落在皮肤上只是微微发痒，但一旦吸入鼻腔，或者是沾染到正在运转灵力的经脉穴位上……
那滋味，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
“噗！”
敲鼓的胖子弟子首当其冲。
几滴黑液溅进了他的嘴里，顺着喉咙滑下。
他原本正在提聚灵力准备敲击下一次鼓点，体内原本顺畅的灵力突然像是遇到了路障，猛地一滞。
这一滞，便是致命的。
手中的鼓槌重重落下，却敲在了鼓边上。
“咚……咔！”
一声变调的闷响。
原本如同呼吸般起伏的音障，随着这错乱的一击，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稳住！别乱！”宫商羽气急败坏地大吼，手中的折扇拼命挥舞，想要强行接管阵法的控制权。
但影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一击得手，她根本不做停留，身形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折，手中的短刃如同穿花蝴蝶，在那个吹笛子的瘦高个弟子手腕上轻轻一抹。
没有断手，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但刀刃上涂抹的“乱灵散”，已经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