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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丝滚烫的细流逆着赵咸鱼的掌纹,如一条苏醒的金蛇,悍然冲向她的心脉!

青囊子瞳孔骤缩,原本搭脉的手指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弹开。

他死死盯着赵咸鱼那只纤弱无力的手臂,从手腕到臂弯,一道道细密的金纹已经彻底浮现,它们不再是模糊的印记,而是清晰无比的铭文,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勾勒出一个曾经被她救治过的人名!

这些名字汇聚成一条金色的河流,而河流的终点,正指向她心口的位置。

“这是……以命换命的血契!”青囊子喉咙干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到底救了多少人?这……这简直是……”

凤玦的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把掐住青囊子抖个不停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老人的骨头捏碎。

他猩红的眼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怒火与压抑到极致的惊惶,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她每救一人,阳寿便折损三日。从上一个病人痊愈算起,现在倒计时还剩……”

“噗——!”

凤玦的话音未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喘声猛然炸响!

躺在床榻上的赵咸鱼身体剧烈地弓起,一口带着腥臭味的黑血喷涌而出,溅在素色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而在那滩粘稠的黑血之中,赫然夹杂着几根锋利如针的枯黄稻芒!

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身上流逝!

船舱内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众人惊骇欲绝,手足无措之际,一个始终沉默的中年男人挤上前来。

他自称是路过的药商崔元化,因感念医船恩德,特来帮忙。

此刻他一脸焦急,手中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快!这是我祖传的退烧灵药,兴许能稳住姑娘的心脉!”

药碗递到赵咸鱼唇边,那浓郁的药气似乎刺激到了她。

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她,竟凭着最后一丝本能,虚弱地偏过头,枯瘦的手指无力地将药碗推开寸许。

汤药洒了几滴。

崔元化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秒,他缓缓直起身,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怨毒的弧度。

伪装被撕碎,露出了豺狼的獠牙。

他不再看床上的赵咸鱼,而是转身,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一脚踹开船舱角落的杂物,在湿滑的船底板上摸索片刻,猛地一掀!

一个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暗格赫然出现!

暗格之内,密密麻麻地挤着二十个半人高的陶罐,每一个都用厚重的油布和符纸封口,但那股仿佛能侵蚀人心的阴寒与恶臭,却已然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既然你不喝,那就让这满江的人,都给你陪葬!”崔元化狞笑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二十罐蚀心蛊血,只要沉入运河,三日之内,河水尽墨,两岸再无活口!赵咸鱼,你救得了一个,救得了一船,你救得了一江吗?!”

他的笑声还未落下,“砰”的一声巨响,本就破旧的舱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须发皆白的老艄公秦五爷拖着一身病骨,踉跄着冲了进来,他双目赤红,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只剩下半瓶水的瓦罐。

“丫头!丫头,快喝!”秦五爷扑到床边,不顾一切地撬开赵咸鱼的牙关,将那半瓶清澈得不可思议的井水尽数灌了进去。

他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嘶哑地哭喊着:“这是永安井的井水!你娘当年跳井前,在井底用血刻了四个字——‘以命换命’啊!”

那甘冽的井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赵咸鱼的喉咙滑入腹中。

她长长的睫毛猛然颤动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手臂上那些代表着一条条人命的金纹,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带着决绝与惨烈的赤金之色!

与此同时,崔元化脚边那个暗格里,一只陶罐因船身晃动而倾倒,黑红色的蛊血汩汩流出。

然而,那腥臭的液体刚刚接触到从船底木板缝隙渗入的河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黑水没有扩散,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塑造,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拔高,化作一株株栩栩如生的、闪烁着不祥黑光的稻穗!

死亡,正在模仿生命!

“你不是想种田吗?!”凤玦看着她心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看着那诡异的黑色稻穗,双目欲裂,理智彻底崩断。

他冲到床边,抓住赵咸鱼冰冷的肩膀,在她耳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那就先学会当庄稼!让这片土地吸干你的骨髓,榨尽你的血肉!只有你先死了,才能结出救活所有人的稻穗!”

他的吼声悲恸如杜鹃啼血,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下自己脖颈上那条盘龙项链。

龙魂项链发出一声哀鸣,被他狠狠按在赵咸鱼的心口!

他想用自己的龙魂之力,为她续上哪怕一息命脉!

然而,预想中磅礴的生命力灌注并未发生。

那赤金色的血纹像是找到了新的宣泄口,竟顺着龙魂项链的纹路,疯狂地向上蔓延,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缠上了凤玦的手腕,并继续朝着他的脖颈攀爬而去!

他,正在被这“以命换命”的血契,一同拖入深渊!

崔元化被眼前这神魔乱舞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发疯似的将暗格里的蛊罐一个个推向凿开的船底破洞,企图让它们尽快沉入河底,完成这最终的恶毒诅咒。

可就在第一个蛊罐即将触碰到河面的瞬间——整条运河,突然沸腾了!

“咕嘟……咕嘟……”

河水像是被煮开了一般,翻涌着巨大的气泡。

下一刻,万千道璀璨的金色水草破开浑浊的浪涛,冲天而起!

它们如同一只只温柔而有力的巨手,精准地缠住医船的船底,无视了物理的法则,将整艘摇摇欲坠的渡厄舟,缓缓地、坚定地托举至半空之中!

悬停于沸腾的运河之上,被万丈金光所笼罩。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失语。

而在那片极致的光明与喧嚣中,昏迷的赵咸鱼唇瓣微动,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呢喃,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原来……要种田……得先把自己……埋进土里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垂在床沿的手指上,一道最亮的金纹骤然活了过来。

它脱离皮肉,化作一条金光闪闪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哗啦”一声,死死缠住了正准备跳船逃跑的崔元化的脚踝!

船身被托举在半空,金光普照,河水翻腾,恶人被缚。

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但那股源自赵咸鱼身上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愈发磅礴浩瀚,金色的光芒几乎要将整艘船都融化。

这股力量神圣而伟大,却也狂暴得令人心生战栗,仿佛随时可能失控,将船上的一切都碾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