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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答案,便是行动。

赵咸鱼没有丝毫犹豫,赤足踏入了那口幽深冰冷的永安井。

井水刺骨,却不及她心头的万分之一灼热。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在昏迷时咳出的、早已凝固成暗红宝石般的血痂,毫不迟疑地将它按进了湿滑的井壁。

就在血痂与井壁接触的刹那,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温六枝手持一柄古朴的刻刀,刀锋上还残留着紫禁城最尊贵的龙气,正是三十年前雕琢传国玉玺的那一把。

他一言不发,眼神却亮得惊人,绕着那点血痂,手腕翻飞,刻刀在坚硬的井壁上游走如泥。

他并非雕刻,而是在凿开沟壑。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看似干涸的血痂,竟在刀锋的引导下,渗出丝丝缕缕的金血。

金血不溶于水,反而像拥有生命般,沿着温六枝凿出的沟壑飞速流淌,瞬间在井壁上勾勒出了一幅繁复至极的图谱——那竟是所有收到过信笺之人,那成千上万个截然不同,却又在这一刻彼此相连的掌纹!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天机阁顶层,凤玦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满是惊骇。

他面前的星图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剧烈动荡。

那些代表着杀伐、战乱、血光的猩红星芒,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温润而强大的金色所浸染、同化。

仿佛一场席卷天地的战争,在另一个无人可见的维度上,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走向终结。

他身旁,负责记录天下梦境的眠姑发出一声惊呼,她面前的竹简上,梦境记录正疯狂涌现。

大晏边境线上,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流民,竟不约而同地在夜色中走出营帐,用捡来的碎陶片,在泥泞的土地上拼凑出“咸鱼公主”四个大字。

而在遥远的敌国腹地,那些失去父亲、兄长的孩童,也走出家门,用田埂上金黄的麦穗,在月光下排列出一个个稚嫩却又无比清晰的图案——想妈妈。

井底,赵咸鱼的眼前不再是冰冷的井壁与掌纹图谱。

无数光蝶纷飞,汇聚成她母亲最后的影像。

那是在冷宫冲天的大火中,那位被世人遗忘的先帝妃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没有冲向生路,反而一步步走向宫中最深的那口寒潭。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一缕风:“我的女儿,若你此生想逐鹿天下,为娘的骨血便化作你最利的剑。可若你只想种田……记得,记得把我的骨灰撒在麦根下。”

她低头,亲吻着婴儿的额头,泪水滚烫,却带着笑意:“记住,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金铁,而是妈妈那句,永远说不出口的‘别怕’。”

影像破碎,化作漫天光点。

赵咸鱼泪流满面,却在下一刻,猛地抬手,狠狠撕下了自己被井水浸透的衣袖。

她用尽全力,将那块破旧的布条抛向空中飞舞的光蝶。

布条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在井底的方寸之地上,化作了一方古朴的石碑。

碑面之上,光影流转,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字迹。

那是边关士兵们在战火中烧毁的家书残片,是流民们刻在碗底的卑微祈愿,是巫祝们在龟甲上烙下的古老预言。

这世间所有无法被言说,无法被倾听的意念,此刻尽数显化于此。

温六枝上前一步,将那柄沾染了金血的玉玺刻刀,轻轻抵在了碑石的正中心。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公主,这方碑,不刻任何人的功绩与名字。它只留一道裂缝,让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有一个归处……”

他的话音未落,那方碑石仿佛听懂了他的言语,竟从刀尖抵住之处,自动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并非崩坏,而是一种温柔的开启。

裂缝中没有深渊,只有无尽的暖光。

光芒散去,裂缝化作了一条蜿蜒的小径,径直通往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金色麦田。

皇城,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正为边境的诡异变故争论不休,龙椅上的皇帝猛地发出一声惊叫。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他面前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竟“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纹路。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裂纹的走势,竟与永安井底那块碑石上的裂缝,别无二致!

凤玦手持着刚刚收到的、盖着敌国玉印的降书,一步步走上御阶。

他没有看皇帝惨白的脸色,只是将那份薄薄的文书,轻轻按在了玉玺的裂纹之上。

“陛下,”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座金銮殿,“您看,这天下最深的沟壑,从来不是疆土之别,而是人与人之间,心底那句说不出口的‘对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在永安井边,传来赵咸鱼清朗的笑声。

她赤着脚,踩在那条由碑石裂缝化作的小径上,一步步走向那片承载了母亲遗愿与万民祈盼的麦田。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沉默的士兵。

他们卸下了刀枪,却用坚固的铠甲背着一囊囊清水。

在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样式奇特的皮囊,那是远方的阿尔斯汗王送来的礼物。

此刻,那些皮囊里装满的,是一半来自大晏,一半来自敌国的泥土。

他们要去种田,用融合的土壤,浇灌和平的希望。

温六枝站在井边,看着那片由人心意念化作的麦田,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微风。

风中,不再有战场的血腥与尘土,反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潮湿与咸腥。

他微微眯起眼,望向遥远的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

这风……是从海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