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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惊骇的呼喊声尚未在山风中散尽,更为恐怖的异变发生了。

大地在呻吟,在战栗!

耶律昭脚下的巫祝祭坛,那坚硬的黑岩地面,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

缝隙之中,迸射出的不是地底的熔岩,而是刺目耀眼的金色光芒!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让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离赵咸鱼最近的大巫祝萨仁格,正准备挥刀加深她身上的伤口,以更多的鲜血来催动阵法,她的动作却僵在了半空。

一株金色的麦穗,仿佛一柄淬了神光的利剑,从她脚下的地缝中冲天而起,精准无误地贯穿了她的咽喉。

鲜血顺着饱满的麦粒滴落,没有一丝腥气,反而带着泥土的清香。

萨仁格的瞳孔急剧收缩,生命力飞速流逝的最后瞬间,她眼前的世界轰然破碎。

倒吊着的赵咸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麦田深处一座古朴的祠堂幻影。

祠堂前,一名身着素衣,面容模糊却威严如神只的女子,正手持一柄青铜古剑,冷冷地注视着她。

是素女祠主!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守护神!

萨仁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悔恨,轰然倒地。

这诡异而迅猛的一击,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妖术!这是妖术!”耶律昭厉声嘶吼,试图稳住军心,但他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人群之外的凤玦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掐动指诀,内视之下,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赵咸鱼体内那股沉睡的龙魂之力,此刻非但没有被血祭引出,反而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逆向奔流!

它不再是守护,而是在疯狂吞噬,吞噬着赵咸鱼的生机,更可怕的是,凤玦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株破土而出的金色麦穗上,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魂魄!

那些是大胤和北狄两国战死沙场的将士,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不甘的亡魂!

赵咸鱼,竟是以自身为容器,承载了两国百姓的怨与愿!

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被这股庞大的力量撑爆,魂飞魄散!

“不行!”凤玦目眦欲裂,他顾不得隐藏,猛地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沁出。

他身形如电,瞬间冲到祭坛边缘,一把抓住赵咸鱼冰冷的手,以血为墨,在她白皙的掌心飞速画下一道繁复的封印阵法。

“咸鱼,接住!”

他爆喝一声,扯下脖颈上那枚用自身龙魂滋养多年的项链,奋力掷向赵咸鱼的眉心。

那本该是镇压邪祟、封印力量的至宝,然而,就在项链触碰到赵咸鱼身体的一刹那,异变再生!

项链没有化作封印,反而被那股暴走的血脉之力瞬间同化,在一阵璀璨的金光中,竟化作一柄凝实的麦穗长枪,“噗”的一声,狠狠贯穿了赵咸鱼的胸膛!

剧痛传来,赵咸鱼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她只是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那血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她胸前悬挂的那半块玉圭之上。

“嗡——”

玉圭发出一声悠远的龙吟。

刹那间,凤玦布下的青白龙脉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麦浪,以赵咸鱼为中心,轰然席卷而出!

北狄的巫祝祭坛,大胤的求和祭台,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面前,如同沙堡般被瞬间吞噬、淹没!

整个北邙山顶,化作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赵咸鱼缓缓垂眸,望着自己掌心。

那里,凤玦画下的封印阵法已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完整而古老的云纹图腾,正在微微发光。

“这次……”她抬起头,迎上凤玦痛苦而不敢置信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是我选的路。”

“疯子!”耶律昭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杀意。

无论这女人是什么怪物,只要杀了她,一切都能结束!

他握紧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如一头猎豹般扑了上去,刀尖直指赵咸鱼的心脏。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赵咸鱼只是平静地举起了手中那半块沾血的玉圭。

“以民魂为祭,以麦穗为刃!”

她清冷的声音仿佛神谕,在整座北邙山上空回荡。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每一株麦穗都瞬间变得锋利如刀,穗芒遥遥指向耶律昭,森然的杀机让这位北狄太子如坠冰窟,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更让北狄士兵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铁鹞子战马,本因水土不服而皮肤溃烂,此刻竟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纷纷挣脱束缚,冲进麦田,大口大口地啃食起那些金色的麦穗。

诡异的是,每吃下一口,它们身上溃烂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不是妖术,这是神迹!

残存的北狄巫祝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发现,在那片广袤的麦田最深处,素女祠主那模糊而威严的微笑幻影,再次浮现,正悲悯地注视着众生。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山顶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叩拜声。

大胤的使团官员们拜的是救他们于水火的“圣女”,而北狄的士兵和巫祝们,拜的则是那无法抗衡、赐予生机的神明。

山巅之上,敌我界限在这一刻彻底模糊。

凤玦一步步走到麦田中央,扶起因力竭而跪坐在地的赵咸鱼。

他惊愕地发现,她鬓角因承受巨大力量而催生的几缕白发,正在迅速恢复青黑色。

就在这时,遥远的大胤京城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玉石碎裂的轻响。

那是老耿头临终前,托付给凤玦的另外半块玉圭。

它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召唤,瞬间化为齑粉。

一道流光划破天际,跨越千山万水,精准地射入赵咸鱼手中的玉圭缺口处。

两块玉圭,完美契合!

“轰!轰!轰!”

在玉圭合二为一的刹那,所有北狄巫祝身边的青铜鼎,无论大小,竟在同一时间轰然炸裂!

无数青铜碎片冲天而起,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于半空中缓缓拼凑出两个苍劲古朴的大字——

魂归。

风停了,麦浪也渐渐平息,化作点点金光消散,露出了狼藉的地面。

赵咸鱼拄着那柄贯穿自己胸膛、却并未伤及要害的麦穗长枪,缓缓站起身。

她的目光越过山巅,越过跪伏的众人,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那里的天空,是一片被战火与巫术诅咒过的灰败焦土。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此前的迷茫与被动,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这片土地的哀鸣,她听到了。

那些无处归乡的魂魄,她看见了。

现在,是时候,去做该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