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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如山崩海啸,瞬间淹没了赵咸鱼的意识。

她蜷缩在冰冷的石室角落,每一寸骨骼都在尖叫,尤其是那根曾被耶律昭亲手寸寸敲断的肋骨,此刻正烙铁般滚烫。

这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的痛苦,更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撕裂、重塑。

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弓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姿势与冷宫那幅残破壁画中,素女祠主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分毫不差。

就在此刻,石室的地面,那些古老的石缝之中,毫无征兆地涌出了一缕缕淡金色的雾气。

它们如拥有生命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厚重的石门,缠绕向山腰那面令人闻风丧胆的玄铁战鼓。

“将军!看!鼓!”一名士兵惊恐地指着战鼓,声音都变了调。

耶律昭眼皮一跳,只见那金雾所过之处,战鼓表面用鲜血和铁水浇筑的“灭神”二字,竟像是被无形的烈焰灼烧,笔画扭曲、熔化,最终在一片滋滋声中,重新凝聚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篆字——圣影。

“妖术!不过是障眼法!”耶律昭厉声喝道,但他握着刀柄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他身旁的巫师莫高,脸色早已惨白如纸。

作为北莽最精通音杀之术的大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面“灭神”战鼓的来历。

它由万名战俘的头骨与玄铁熔炼而成,鼓声一响,可摧城拔寨,震碎神魂。

然而此刻,这件绝世凶器,却被两个字轻易地篡改了其存在的根本!

“敲鼓!”耶律昭的命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我把它敲碎!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莫高颤抖着举起那根由巨兽腿骨制成的鼓槌,他能感觉到,鼓槌上附着的怨灵正在疯狂哀嚎,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鼓面!

咚——

预想中那足以震破耳膜、撕裂大地的轰鸣并未出现。

没有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在鼓槌接触鼓面的瞬间,那黑沉沉的鼓面上,竟如水波荡漾,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

那正是石室中的赵咸鱼,她双眼紧闭,嘴角却带着一抹悲悯而安详的微笑。

“这……这是……”莫高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下一秒,异变陡生!

整面玄铁战鼓,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瞬间瓦解,化作一片奔涌的金色麦浪!

那不是幻觉,空气中甚至弥漫开丰收时节阳光与泥土的香气。

金色的麦浪咆哮着,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瞬间吞没了前方手持巨盾、严阵以待的三十名精锐甲士。

他们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消失在了那片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浪潮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莫高癫狂地大笑起来,他扔掉鼓槌,状若疯魔地指着石室,“我懂了!鼓声不在我们耳中,鼓声在她心里!我们听不见,但大地听见了!大地听见了!”

他的笑声未落,那片诡异的金色麦浪中央,光影扭曲,竟浮现出一幕三百年前的惨剧幻影:一个面容与耶律昭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正是北莽史书上那位以铁血着称的先祖裴文昭,他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妻儿在面前活活饿死,只为用她们的口粮,去换取南下的一张军粮布防图。

大地,真的记得!

耶律昭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再理会疯癫的莫高,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削铁如泥的龙纹匕首,一个箭步冲到石室门前,狠狠刺向门缝,试图用蛮力撬开这扇诡异的石门。

然而,当锋利的匕首映入门缝的黑暗时,刀面上反射出的,却不是他自己狰狞的面孔,而是一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冷宫角落的倒影,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无助。

那是童年时的赵咸鱼!

“装神弄鬼!”耶律昭怒吼,手腕猛然发力。

可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匕首柄端传来。

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匕首柄上象征着他皇族血脉的金色龙纹,竟像是活了过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向游走,鳞片脱落,龙角消融,最终化作了一团缭绕的云纹——与那壁画上素女祠主袍角的纹路,一模一样!

“啊!”耶律昭如遭电击,匕首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山腰间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

耶律昭惊愕地回头望去,只见他麾下那支身经百战、杀戮无数的铁骑,竟在此刻集体跪倒在地,人人面露痛苦与挣扎之色。

他们手中的刀剑,此刻正发出嗡嗡的悲鸣,与不远处那潭幽深的寒潭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在潭水的倒映下,每一柄刀、每一支剑的锋刃上,都清晰地显露出两个血色的大字——罪!

悔!

石室内,赵咸鱼猛地咳出一口血,鲜红的血迹溅落在唇边。

一直守在她身旁的青奴见状,眼神一凛,用手指飞快地蘸起那抹温热的血渍,不顾一切地冲到门边,将其狠狠抹在了冰冷的石门门槛上。

轰隆!

仿佛一个古老的封印被就此解开。

门外的寒潭瞬间沸腾,一道百丈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万千条金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如长了眼睛的灵蛇,精准地缠向每一名北莽士兵,将整支军队牢牢地锁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赵咸鱼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因过度用力而留下的血色纹路,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了然的轻笑。

她的脑海中,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那是母亲留下的日记残页:“……若吾女将来亦有闭关锁脉之日,切记,以我当年止血之艾草灰封其门……血为引,地为媒……”

原来,这一切,母亲早已预见。

遥远的天机阁顶,凤玦正对着一方星盘飞速测算,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终化为一声惊叹:“不可思议……山川龙脉正在复苏!她每咽下一滴逆行的心头血,便有百亩荒地重获生机!”

夜色降临,万籁俱寂。

耶律昭独自一人,单膝跪在那片重归平静的寒潭边。

他死死地盯着水面倒影中的自己,看着那张熟悉的、冷酷的脸上,下巴处竟凭空长出了一根根金色的麦穗组成的胡须!

那是来自大地的嘲讽,是她力量最直观的烙印!

“啊啊啊!”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代表着北莽最高权力的传国玉玺,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水面!

“朕不信命!朕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玉玺破开水面,沉入潭底。

然而,水波荡漾间,玺底那代表着皇权天授的篆文,竟在倒影中缓缓重组、变化,最终定格成了两个幽深的古字——魂归!

就在这两个字出现的瞬间,潭水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呜咽。

是赵咸鱼的声音。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压抑,仿佛正在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折磨。

紧接着,整座山脉,从山脚到山巅,从密林到峭壁,都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却又没有任何实体声音的哭泣。

那哭声无声,却能撼动灵魂。

那是所有曾被她治愈过、拯救过的生灵,那些早已消散的魂魄,在这一刻,与她的痛苦产生了最深刻的共鸣!

那一声压抑的呜咽,被千千万万个无声的哭泣所放大,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终于敲开了某种禁锢。

它撕开的,不是石室的禁制,而是她身体里,某个与生俱来的、连接着天地星辰的古老枷锁。

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灵魂深处,真正地破茧而出了。